“想要？”

    “自己来拿。”

    林轩的声音平静，却如同投入古井的巨石，在这座沉寂了不知多少纪元的青铜古殿中，激荡起无形的涟漪。他手持那柄仅有意志剑芒的“藏天”，周身流淌的混沌逆命剑意与这古殿的青铜气息隐隐共鸣，竟让那被“空”强行撕裂的穹顶缺口，蔓延的速度都为之减缓了一瞬。

    “空”那斗笠下的空洞眼眸，死死锁定林轩，尤其是他手中那柄无形的“藏天”剑。归寂剑在他怀中发出低沉而兴奋的嗡鸣，那是一种遇到同等层次“毁灭”道则的悸动。

    没有多余的言语，甚至没有杀意的宣泄。

    到了他们这个层次，意志与道则的碰撞，远比能量的对轰更加凶险，也更加直接。

    “空”动了。

    他依旧抱着归寂剑，但整个人的“存在感”却在瞬间变得稀薄，仿佛要融入这片被其寂灭剑意侵蚀的虚空之中。下一刻，他出现在林轩身侧，归寂剑不知何时已然出鞘半寸，一道凝练到极致、仿佛能吞噬光线与声音的漆黑剑痕，无声无息地抹向林轩的脖颈。

    这一剑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，都要隐蔽！剑痕所过之处，连青铜古殿那稳固的空间都留下了淡淡的、久久无法弥合的黑色轨迹！

    然而，林轩仿佛早已预料。

    他甚至没有转头，握着“藏天”剑柄的右手手腕微微一转，那吞吐不定的无形剑芒如同拥有生命般，羚羊挂角般向身侧一撩！

    “叮——！”

    一声极其轻微，却仿佛能刺穿灵魂的脆响！

    无形剑芒与那漆黑剑痕悍然碰撞！

    没有能量爆发，没有气劲四射。

    只有两种截然不同的“毁灭”道则在最细微的层面激烈交锋、相互湮灭！

    碰撞点处，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，荡漾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、扭曲的波纹！那波纹扫过附近的青铜巨柱，柱身上那历经万古不曾磨灭的刻痕，竟如同被无形橡皮擦过，悄然淡化了一部分！

    “空”的身形微微一晃，那木讷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。他感觉到，自己的寂灭剑意，在触及对方那无形剑芒时，竟有一种被“否定”、被“归元”的滞涩感！仿佛对方的力量本质，凌驾于单纯的“寂灭”之上，带着一种更本源的“逆”与“葬”！

    林轩也是气血翻腾，右肩那被暂时封印的归寂剑意都隐隐有躁动的迹象。但他眼中混沌光芒更盛，战意如火！

    “只有这种程度吗？寂灭血月楼的杀手，不过如此！”

    他主动踏步上前，手中“藏天”剑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，那无形剑芒骤然暴涨，不再是简单的格挡与反击，而是演化出一方微缩的、不断生灭轮转的混沌剑域！剑域之中，太初定序，混沌演变，刑天怒吼，星火闪烁，最终皆归于那逆乱一切的葬送锋芒！

    “逆命——斩因果！”

    剑芒斩落，并非针对“空”的肉身，而是循着冥冥中那根连接着“空”与其手中归寂剑、与其背后寂灭血月楼的“因果之线”，逆溯而上，欲要一剑斩断其存在的根基！

    “空”瞳孔骤缩，第一次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！他怪叫一声，再也无法保持那绝对的死寂，归寂剑彻底出鞘，剑身暗沉，仿佛由凝固的虚无打造而成！

    “寂灭·万古空！”

    他双手握剑，归寂剑爆发出吞噬一切的黑暗，那黑暗并非能量，而是极致的“空”与“无”的显化！剑锋所指，万物成虚，连时间与因果都要被其葬送、归于永恒的寂灭！

    两道代表着不同极致毁灭路径的剑光，在这座古老的青铜殿堂中，轰然对撞！

    “轰——！！！”

    这一次，不再是无声的交锋！

    无法形容的巨响猛然爆发！仿佛两个世界在碰撞、在崩灭！

    以两人为中心，一个直径超过千丈的绝对毁灭区域瞬间形成！区域之内，青铜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、碎裂，然后化为最基本的粒子消散！一根根撑天的青铜巨柱如同稻草般被连根拔起、搅碎、湮灭！连那稳固到极点的空间，都如同摔碎的镜子般，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黑色裂痕！

    毁灭的能量风暴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，冲击在更远处的青铜墙壁与巨柱上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，整个藏天阁都在剧烈摇晃，仿佛随时会彻底崩塌！

    林轩与“空”同时倒飞而出，各自撞碎了数根残存的青铜巨柱，才勉强稳住身形。

    林轩嘴角溢血，持剑的右臂微微颤抖，虎口崩裂，那无形的逆命剑芒都黯淡了几分。体内刚刚初步融合的力量再次变得躁动不安，混沌剑心上新生的裂痕隐隐作痛。但他眼神依旧锐利如刀，死死盯着对手。

    而“空”的情况更加狼狈。他头上的斗笠早已粉碎，露出一张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，嘴角挂着暗金色的血液，归寂剑上的黑暗光芒也明显黯淡了一截。最让他心惊的是，他感觉自己与寂灭血月楼之间的那道无形联系，竟然变得若有若无，仿佛真的被对方那一剑“斩”去了部分因果！

    “你……竟能伤我道基？！”“空”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嘶哑，那空洞的眼眸中，终于燃起了除杀意之外的、名为“惊怒”的火焰。

    林轩抹去嘴角的血迹，冷笑一声：“我说过，我的路，我自己走。谁阻，斩谁！你，也不例外！”
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，不顾体内翻江倒海般的痛楚，将混沌逆命剑意催动到极致，那无形的剑芒再次变得凝实，甚至隐隐勾勒出一截模糊的、介于虚实之间的剑身轮廓！

    “藏天”剑感应到主人的战意，剑柄与剑鞘结合处，那些古朴的纹路逐一亮起，一股更加古老、更加苍茫、仿佛埋葬了无数纪元悲歌的剑势，开始缓缓苏醒！

    “空”脸色剧变，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！这一剑，他可能接不下！

    “是你逼我的！”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，猛地一拍自己胸口，喷出一口蕴含着其生命本源的精血，洒在归寂剑上！

    “以我之魂，祭寂灭之道！请……楼主法旨投影！”

    归寂剑吞噬了那口精血，剑身剧烈震颤，一道模糊不清、却蕴含着无上威严、仿佛能令诸天万界都陷入永恒死寂的虚影，自剑身之上升腾而起！那虚影看不清面容，唯有一双漠然到极致的眸子，仿佛在俯瞰众生，裁决生死！

    寂灭血月楼楼主的法旨投影！

    虽然只是一丝微不足道的投影，但其位格之高，已然超越了寻常的法则层面！

    在这投影出现的刹那，整个藏天阁的震动骤然停止，连那肆虐的毁灭能量风暴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凝固！一股令林轩灵魂都在颤栗的恐怖威压，如同整个宇宙的重量，轰然压在了他的身上！

    他周身的混沌逆命剑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，那刚刚凝聚的剑身轮廓瞬间崩散！他体内的力量几乎被彻底冻结，连思维都变得迟缓！

    差距……太大了！

    这已经不是力量层次的差距，而是生命本质与位格上的绝对碾压！

    “蝼蚁……安敢逆天？”那模糊的投影发出漠然的意念，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。随即，一根由纯粹寂灭道则凝聚的手指，缓缓抬起，朝着林轩，轻轻点下。

    这一指，看似缓慢，却封锁了林轩所有闪避的可能，蕴含着必中的法则！指尖所过之处，连藏天阁的青铜规则都在退避、哀鸣！

    死亡！前所未有的死亡阴影，将林轩彻底笼罩！

    他拼命催动混沌剑心，催动体内所有力量，甚至引动那“星火”中蕴含的文明不屈之意，但在那绝对位格的压制下，一切反抗都显得如此徒劳！

    难道……就要死在这里了吗？

    不甘！无尽的不甘！

    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
    异变，并非来自林轩，也非来自那楼主投影。

    而是来自……这座青铜古殿本身！来自那平台之上，另外两件未曾被选择的传承之物！

    那本《万法归藏录》无风自动，书页哗啦啦翻动，无数古老的道文飞射而出，化作一条璀璨的知识长河，环绕在林轩周身，强行替他分担了一部分那恐怖的位格压制！

    而那盏早已熄灭的“永恒心灯”，灯盏之中，竟毫无征兆地，凭空燃起了一点豆大的、温暖而坚定的灯火！

    灯火虽微，却仿佛能照彻万古迷雾，驱散一切邪祟与绝望！灯光洒落在林轩身上，他那几乎被冻结的思维瞬间清明，那濒临崩溃的意志重新凝聚！

    与此同时，一个更加苍老、更加微弱，却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念，自古殿地底深处传来，与那宏大意念残留的波动融合：

    “逆天……火种……岂容……寂灭……玷污……”

    “藏天阁……最后的……余晖……助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走！！！”

    “轰隆隆——！！！”

    整座青铜古殿，发出了最后的、悲壮无比的轰鸣！所有的青铜巨柱、墙壁、穹顶，都在这一刻燃烧起虚幻的青色火焰！无数古老的符文从每一寸青铜中浮现、燃烧、爆发出最后的力量！

    一股远超之前、仿佛凝聚了这座古殿存在以来所有积累的磅礴伟力，轰然爆发，不再是庇护，而是……自毁式的冲击！目标，直指那寂灭楼主的法旨投影以及“空”！

    “不——！”“空”发出惊恐的怒吼，他感觉自己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，在那股自毁的伟力面前，渺小得可怜！那楼主投影也剧烈晃动，变得愈发模糊！

    而林轩，则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，那是《万法归藏录》的知识长河与“永恒心灯”的守护灯火结合形成的屏障，护着他，如同炮弹一般，朝着那被“空”撕裂后又因自毁冲击而扩大的穹顶缺口，猛地投掷而去！

    在身形没入缺口的最后一瞬，林轩回头，看到了令他心神震撼的一幕——

    那座存在了不知多少纪元的青铜古殿，在无尽的青色火焰中，寸寸崩解、湮灭，如同一位迟暮的英雄，燃尽最后一丝热血，与强敌同归于尽！

    “空”的身影被那自毁的洪流吞没，生死不知。

    而那寂灭楼主的投影，也在剧烈的闪烁后，彻底消散。

    光芒一闪，空间置换的感觉再次传来。

    林轩只来得及将“藏天”剑紧紧抱在怀中，意识便再次陷入了无边的黑暗。

    只是在彻底失去意识前，他仿佛听到了一声跨越了无尽时空、带着无尽怒火与一丝惊疑的冷哼，在他灵魂深处响起：

    “藏天阁……竟愿为你……做到如此地步……”

    “逆命者……我们……还会再见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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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（第一百九十九章 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