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播的余波，当然不仅仅扩散在杜佳诺的社交圈层里。

    由于前期解忧传媒出色的宣传工作，别管观众具体到位多少人，几乎整个学校都收到了杜佳诺斗鱼首播的消息。

    于是，这个晚上南湖大学的贴吧和论坛里，充满了此起彼伏的讨论帖。

    【我是数据帝：本人全程看完首播，合理猜测，杜佳诺当晚的礼物收入大概在如下区间】

    【看完学姐直播道心崩溃，突然不想考研了，读书还有用吗？】

    【uno起码收了上百架飞机，这算不算财富自由？】

    【.】

    各大社交媒体在讨论，寝室里的夜话环节同样不会缺席。

    管理学院，203女生寝室。

    “你们两个看杜佳诺首播了没？”

    赵雪和许宁从佳缘传媒回到寝室，第一时间就和室友们八卦起来。

    “看了看了！”

    钟雨筠用力点点头：“学姐跳舞超有魅力！”

    “不只是这个啊~”

    赵雪换上拖鞋，把椅子拽了过来，四姐妹刚好坐成一个方便聊天的小圈圈。

    “直播真的好赚钱！”

    “你们算过没，她今天一晚上的流水大概能有六位数，六位数啊！”

    说起这个数字的时候，赵雪特意加重了语气。

    “所以呢？”

    钟雨筠抿着小嘴，单手托着下颌问道。

    “所以你们邓老板也要转型直播了吗？”

    赵雪和许宁自打百团大战的时候，就被财大气粗的邓原拉进了佳缘传媒，这在203寝室并不是什么秘密。

    一场直播下来，别说佳缘传媒的员工们了，就连老板的规划都像F1赛车手一样，来了个高速急转弯。

    直播，就得搞直播！

    “没错，他刚刚是这么承诺的。”

    赵雪点点头，嘴角轻轻勾起：“哎呀”

    “其实我本来看到杜佳诺一夜之间这么成功，有点想去隔壁周明远那边了。”

    “但邓原又给了很多优惠条件，承诺了一大堆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最关键的是，他还挺有心的，今天的直播他特意安排人录了屏，到时候我们逐帧拆解学习，试试看咯。”

    许宁一听，忍不住拍了拍赵雪肩膀：“雪姐别闹，合同都签了怎么去隔壁啊？”

    “签合同又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赵雪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：“合同而已，大不了赔违约金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不好吧？”

    许宁迟疑道。

    “邓哥知道了会很伤心的。”

    “伤心？”

    赵雪扑哧一笑，伸出手指点了点许宁的额头。

    “别傻了，宝宝。”

    “情绪和未来相比不值一提，你会因为老板可怜而不要工资吗？”

    许宁想了想，不说话了。

    “况且合同那么简单，违约条款都没写清楚，赚不到钱大家一拍两散不是很正常。”

    “他总不能阻止我奔向更好的未来吧？”

    “.”

    203寝室的女孩子们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。

    “对了筠筠，你今天注意到没？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钟雨筠正低头回着消息，随口问道。

    “解忧传媒和解忧咖啡的联动啊！周明远营销真有一手！”

    “哦哦哦，我想起来了”

    不只是钟雨筠，几乎所有的观众，都在杜佳诺刚刚直播时吃到了全新的安利。

    在她还没到达人气顶峰的时候，观众成分大多数都是自己人。

    南湖大学的校友，分布在各大传媒的前同事，以及乱七八糟的熟人朋友们。

    于是，杜佳诺捧着手中的解忧咖啡，狠狠地打了一波广告。

    【xx日解忧咖啡北苑店开业大酬宾，欢迎大家前来品尝~】

    隔着屏幕，都能看到袋子与咖啡杯包装十分精美。

    “也行，你正好提醒我了，开业当天我们下了课一块去。”

    “嗯嗯！”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，杜佳诺发现世界一下子变了。

    这次不是聊天软件，自己的社交媒体私信里，一下子多出了好多条消息。

    火猫直播，战旗直播，乃至老东家YY平台，大家先后都对杜佳诺抛出了橄榄枝。

    【您好，我们平台可以给您提供到以下福利.】

    【有兴趣可以联系xxxxxxx】

    别看斗鱼挖人挖的厉害，其他平台也会还手的！

    她在舞蹈区砍下了偌大的流水，像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，立马被所有的运营注意到了。

    风口上的人，连发丝都在飘荡。

    各大平台大混战下，挖走敌对平台主播的唯一条件很简单。

    加钱，加到一个无法拒绝的价码。

    融资，烧钱，挖人，这就是目前直播平台运行的底层逻辑。

    所有平台都是如此。

    向泡沫纵身一跃，投入资本海洋。

    “现阶段不要考虑跳槽，认认真真积累粉丝基本盘，慢慢发育。”

    两人在餐桌前相向而坐，周明远买好了双人份早餐。

    “嗯嗯，我听你的。”

    杜佳诺一边小口小口抿着豆浆，一边点开陌生人私信，看得认真。

    “你啊，要做好生活发生变化的心理准备。”

    周明远笑着说道。

    “啊？”

    “准备好从今天起，像大熊猫一样被人围观，被当成公众人物讨论，指指点点。”

    “.我尽量。”

    杜佳诺没有客气，轻轻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谁在论坛上爆了我的收入预期，好烦啊！”

    “现在连八百年不联系的同学都来问我，是不是真的，是不是一晚上赚了好多钱。”

    提起这些，女孩不由得眉头皱起。

    她其实本来打算低调的，但现实和预期永远大相径庭。

    “习惯就好，这些总有一天会变成你的日常。”

    周明远耸了耸肩，一副平静的样子。

    同样作为过来人，同样作为10w+的顶流直播间选手，他曾经深切体会过这一切。

    名气和财富一样，像极了赤祼祼的双刃剑。

    从无到有，一夜成名，财富自由。

    这些对于普通人而言，无异于逆天改命。

    能不能接住这份命，如何缓冲，怎样接受，都需要循序渐进。

    当生存需求得到满足，人们自然会追求着实现更多东西。

    欲望，认知，圈层，都会随之改变。

    有的人会被财富冲昏头脑，两脚不着地飘飘欲仙，从而失去一切。

    也有的人自认为踩中风口，误把平台当成自己的能力，极大高估个人价值。

    没有经历过，所以需要祛魅。

    对财富祛魅，对资源祛魅，对全新的一切祛魅。

    祛魅的前提，是正确认知自己。

    前一个晚上，杜佳诺已经迈出了第一步。

    曾经的她，全程被周明远推着向前，规划着自己的一切。

    她不觉得自己与身价相匹配。

    但短短一个晚上，她已经通过许多东西证明了自己。

    人气，流水，弹幕，影响力。

    她是多家直播平台宁愿撕碎合同，赔偿巨额违约金，也要加薪哄抢的新人潜力主播。

    面对这样的事实，昨夜的杜佳诺过于兴奋，她沉浸在浓厚的情绪中，要过上整夜才会意识到它们的干涸。

    清晨头脑明晰后，她才意识到许多事情都无可逆转地发生了改变。

    她不再是蹭热度的南湖朴智妍。

    她是uno，她叫杜佳诺。

    最锐利的名片是自己。

    很多年以后，当人们回想起这一幕，恐怕会把2014定义为两个时代的夹缝。

    在这之前，我们刚刚拥有智能手机和4G互联网。

    在这之后，它们通过天量信息操纵我们。

    而我们本身，既是新时代的囚犯，也是构成枷锁的一个个字节。

    也许有一天，大家会怀念没有手机和互联网的前现代，怀念单一信息量的人生。

    世界正在赛博化，而你我。

    都是赛博囚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