轰隆隆……

    万里云天之上，风雷激荡。

    大恶妖圣慌忙散出神识，四下探去。

    “因果本是佛理，何需道韵？！”

    “此间因果，乃我所作！”

    悟难仍旧纹丝不动。

    只是此时，已然变了模样。

    再不似寻常那般嬉笑不羁。

    而是禅若盘石，面色庄严。

    一手捏成无畏印，

    另一手掐着降魔指。

    金丝袈裟鼓鼓荡起，千万道佛光熠熠生辉。

    四外里，一道道佛音回响不绝！

    身座下，一朵朵莲花怒然盛放！

    好似真佛降世一般！

    “你？”

    大恶妖圣的确未在这万里妖域之内发觉丝毫道法气息，暗自放下心来，可还是有些不信：“姓林那小子因果入道，最善此法。怎么会是……嗯？”

    忽而间，大恶妖圣自那一道道纵横交错、密如棋盘似的因果线中，看到了一幕幕往时景象。

    化成小和尚的悟难与那时尚未入道的毛头小子林季数有交集：

    维州市井，一壶同饮，一肉两分，乃是甘苦之因。

    黑雾林中，一喜同欢，一险两担，乃是患难之因。

    萨迦寺内，一命同悬，一斩两断，乃是生死之因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此前种种，早已因果牵连！

    甚而，那林季之所以因果之道精进之快，也有悟难几分巧化使然！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！”

    大恶妖圣立时恍然道：“你先埋下因果助他入道，随后他染了因果，又替你除了恶身阿赖耶识、踏西土灭七宗，登须弥斩魔罗，先后破了三道枷锁……由此，你终可抹去恶源，复出法身了！”

    “呵！好个以佛入道，以道证佛！悟难，你个小王八蛋，果然好算计！”

    “可即便如此……”

    “也不过复归当年菩萨境而已！想要胜我也还难！”

    “什么狗屁因果佛门神通？与我看来，尽是虚妄儿戏！”

    面对大恶妖圣的恶言恶语，悟难依旧面无波澜，不言不语。似乎是默认他所言，又或者是懒得和他废话。

    唰！

    大恶妖圣猛一挥手，道道黑气自周身四外喷涌狂出！

    纵横交错的棋盘上，立时染上了层层白霜。

    大风骤起，寒夜弥漫。

    咔嚓嚓……

    道道佛光接连破碎，朵朵莲花尽皆枯萎！

    “悟难！”

    “就算你法身醒转又如何？！”

    “是！当年，在轮回岛中，你我谁也奈何不了谁。可这两千年来，老子苟且偷生日夜所想，就是如何败你！起！”大恶妖圣一手紧握厉声大吼道。

    “呜！”

    滚滚黑云中，似有号角长鸣！

    “杀！”

    鬼影重重下，千万只阴魂齐声嘶喊！

    好似一只惊然大手，直向悟难抓去！

    金丝袈裟刚刚亮起一层光晕，就被黑气抹去。

    撕拉一声，袈裟破碎，瞬间化成飞灰！

    可悟难仍旧一动不动，两眸如水，毫无波澜。

    “如是我言，亡者无念……”

    悟难终于开口，朗朗念道：

    “身体发肤，本为他物，去又何焉？”

    “思恋记挂，皆为虚妄，复又何欢？”

    “成住坏空，大梦往迁，醒自欣然！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，团团围在他周身四外的黑气顿时停了住，赫然露出一道道身影来。

    有的是眼窝哭肿的妇人，有的是满脸皱纹的苍苍老者，有的是遍体鳞伤的苦役……

    所有的阴魂都立在半空静静地看着悟难，一个个脸上的表情由无尽的憎恨、仇怨慢慢的归于平淡，进而露出了一丝笑容，好似突而想起了生前种种……

    紧接着，那道道人影飞快模糊，眼见着就要缕缕消无。

    “哼！”大恶妖圣冷笑道：“若当年，你能修成大罗超度我还真就无计可施！可如今……却是可笑至极！来来来！也不枉你我往年因果，且看老子一这手大恶弥天又如何？！”

    大恶妖圣一伸手，把自己脑袋拧了下来！

    无头怪尸砰然倒地，化成一片黏糊糊的墨汁。

    “死！”

    怪头飘在半空，高声大喝。

    呼！

    墨海腾空！

    臭气熏天！

    滚滚黑云侵染而来，眼见着悟难全身上下皮肤溃烂，血肉枯干，转眼化成了一副森然白骨。

    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，光晕流转。

    再一看时，万里方圆乌黑一片，仅剩枯骨头顶寸许晴空！

    这大恶妖圣本是恶瘴成道，数千年来，时而为人，时而为妖，到处搜寻恶气、阴魂。早成不灭之体！

    莫说佛法，便是天道，只要被他逃出一息，只要被他寻到恶气仍可卷土重来！只不过再多耗些岁月罢了。如今，又是在他境域之内全然放出，自是威力无比！

    即便佛子真身也难以抵挡！

    咔咔咔……

    一道道因果长线接连碎断。

    哗啦啦……

    一声声脆响中，眼见着根根残骨已被融掉大半。

    仅剩一双眼睛仍自闪闪发亮。

    “阿弥陀佛！”

    突而，悟难颚骨上下開合道：“你这孽障！可知为何你与拖这许久？就是等你此时！”

    “当年，我师佛祖赐我法号时天落谶言：‘世有三难，当渡之！’”

    “我本不知，苦悟不得。后经天机点破，才知定数！”

    “世人忘善，当渡之！”

    “圣皇道舛，当渡之！”

    “大恶必除，当渡之！”

    “我以佛恶世，世人已渡！”

    “我以因循果，圣皇已成！”

    “如今，又以身为局……”

    “专为渡你！”

    呼！

    怪头自半空呼啸而过，哈哈大笑道：“那又怎样？”

    “大恶弥天天亦死！等老子炼化了你这小王八蛋，再收拾那小子也不迟！”

    “管他什么狗屁圣皇！在老子眼里，皆是肥料罢了！”

    说话间，墨云滚滚又厉几分，悟难残骨已然所剩无几。

    “无知妖孽！”悟难冷哼一声道：“我在此间布下因果，只为困守此地，待你恶气全出时，才好一网打尽！”

    砰！

    话音刚落，最后一根因果线也在同时砰然碎断！

    “林季，该收网了！”

    悟难眼远望长空，高声喝道。

    “什么？林……”

    咔嚓！

    猛一声惊雷炸破天穹！

    怪头仰面一看，只见境域上方赫然裂开的那道千丈缝隙里，正有一道巨大无比的青衣人影俯身下望。

    早在很久很久以前，在他还仅是一团微不足道的恶灵时，曾附身在一只蛤蟆身上，整天提心吊胆的藏在井底小心翼翼的收集着恶气。

    每当被人附身下看时，都活活吓个半死！

    随着道行不断高深，这般神魂惧碎的感觉已然逐渐淡忘。

    可此时，却格外清晰！

    不！

    应是从未有过！

    “坏了！”

    大恶妖圣万念俱灰，这一念头刚一萌出，还没来得及遁走，就见一只扑天大手迎头落下！

    噗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