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过，你提醒了我。”

    摸莫逢春的脑袋算是心血来潮，但感觉还不错，裴书宴收回自己的手。

    “如果你在维雅也遇到了相似的经历，面临某些阶级的施压和针对，却逆来顺受地什么都不做，只不过是在拿自己赌那些人的底线。”

    “要知道，人的善意至高无上，恶意也深不见，当然，我并不是说你会惹事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裴书宴享受了家族的庇护，也惯会为人处世，他在维雅上学的那几年如鱼得水，担任过学生会会长。

    就算有棘手的关系要调和，有繁忙的工作要处理，他也都很完美地完成了，并未遇到什么糟心的事情。

    也正因如此，维雅的校长才会为了俞松主动找上他。

    俞松无疑是格外优秀的，但他有一点非常令人头疼，那就是，他对于规则有种近乎严苛的崇拜。

    这就导致俞松在处理有关学生会的事情时，无法更为圆滑地为人处世，导致了欣赏他的人尤为赞赏他有原则，讨厌他的人觉得他死板较真。

    关于俞松的评价，两极分化尤为严重，也就是说，俞松刚在任学生会的那段时间里，称不上是个合格的人选。

    作为俞松母亲的维雅校长，眼看自家孩子莫名奇妙树了一堆敌，便连忙联系裴书宴这个优秀毕业生，帮忙给俞松传输些经验。

    一来二去，裴书宴跟俞松还算熟悉。

    所以，昨天他让俞松在未来适当性地多关照一些莫逢春时，向来不怎么爱多管闲事的俞松也并无异议。

    总之，不管是裴书宴还是俞松，因为家族庇护，都不存在被人针对的情况。

    但维雅的特招生，向来地位都不怎么样，总有些没品的家伙，喜欢羞辱这些本就可怜的贫穷学生。

    有野心并没有错，但想要靠后天努力追赶早已稳固的大家族们，对于寒门学子来说，走错一步就是深渊。

    在裴书宴看来，莫逢春就像是即将进入狼窝的无辜小羊羔。

    虽然她伶牙俐齿，还算机灵，但如果不多嘱托一些，不多关照一些，她依旧会被来历不明的东西撕碎咬破。

    “可能有时候你明明什么都没做，又或者什么都没做错，却还是会有人看你不顺眼，甚至恶意针对你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，比起纠结什么【他们为什么这么讨厌我，我是不是做错了】之类的内耗想法，你首先要明确的是，自己要想办法努力脱离这个困境。”

    这话确实听来很温暖，但宋时琛清楚，裴书宴这么说，只不过是在做戏。

    因为观赏他人情绪起伏的恶趣味，裴书宴便将天赋用在精神学科和心理学科方面，并早早就有所成就。

    听说他治愈了不少精神病患者，是备受信任的医生，可裴书宴却只是在随意玩弄温和的气质与柔软的话语，来粉饰自身本质的苍白与嶙峋。

    宋时琛小时候总在想，如果他不是裴书宴的亲弟弟就好了，对待外人都那么温柔的哥哥，对待他却总是恶毒的。

    这种事，说出来都没人相信。

    伪装出来的良善，总比露骨的恶意好，宋时琛没有受虐倾向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更喜欢听好话，情绪有了回温，便没人愿意深究那话是真是假，说话人是真心还是假意。

    反正自己开心就好了。

    没想到，宋时琛二十多年没从裴书宴口中听到的人话，竟然在今日，托了这位莫同学的福，听了个真切。

    确实有够讽刺。

    “莫同学的理想院校是维雅吗？”

    捕捉到裴书宴话语中的信息，宋时琛主动插进了话题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莫逢春本来在看裴书宴，听到宋时琛询问，便侧过脸看他。

    “真了不起。”

    宋时琛弯了弯眼睛，他的眉眼不如裴书宴柔和，但笑起来便比没表情的时候，更有冲击感。

    “维雅的特招生要求很高，这么看来你应该是个很优秀的学生，不过…”

    语气转折，宋时琛有些担忧。

    “维雅中总有一些针对特招生的，并不友好的潜规则，如果不幸被人盯上的话，下场会格外糟糕，听说每年都会有特招生自——”

    自杀。

    像是意识到自己多嘴了，宋时琛连忙中断了剩下的话。

    “总之，我觉得，莫同学还是再多考虑考虑吧。”

    本该由他说的内容，却被宋时琛抢先了，裴书宴在心里大大记了他一笔。

    “不用考虑，我很清楚自己要去维雅，比起这个，我更想知道怎么应对那种困境。”

    莫逢春似乎真的有些困扰，她顺势询问宋时琛，想知道更多的信息。

    “学校内阶级感很强的话，总觉得正常求助和自救的路，都会被石头堵死。”

    被人认认真真地看着，这种感觉真的很棒，所以，以前总是被掩盖在裴书宴身后的宋时琛，才会为了关注进了娱乐圈。

    从家庭里得不到的关注与喜爱，在他进入大屏幕里后，在他代入那些形形色色的角色时，在他站在领奖台正中央时，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。

    最开始他会很开心，为此会更加努力，现在，被观测到的兴奋变淡了许多，他总觉得内心越来越空虚。

    爱并不是对等的，不同人提供的爱，份量也并不相同，或许，这就是他明明被如此多的人关注，却还是觉得不够的原因。

    被莫逢春注视着，宋时琛走了一会儿神，后知后觉想要回答时，裴书宴已经自然地代替他回答了。

    “尽量不要让自己孤立无援，这意思不光是让你交一些合适的朋友，也是要你在学校生活中，时时为自己留条后路，谨慎而低调地行事。”

    裴书宴说完后，又把顺势给自己营销了一波，他的声音更为清润，看向莫逢春的表情也尤为柔软包容。

    “不过，莫同学不用太担心，如果有困难尽管联系我。”

    我就是你的退路。

    即便没有明说，莫逢春也听出了裴书宴的意思，她得了对方的承诺，心情放松，便伸手握住了裴书宴搭在一旁的手指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，裴医生。”

    这样的小动作轻微却有着道不明的依赖，裴书宴觉得被她碰到的手指传来细微的痒，那痒意顺着指尖，慢慢攀爬至心脏，像是有什么东西种下了。

    “不对，之后要叫你裴老师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