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，笑容一点点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恼火。

    “喂，我跟你说话呢！”

    他提高了音量，语气里带上了质问。

    李怀祯终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，慢慢抬起眼皮，目光落在对方脸上，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，没有任何情绪，也没有任何回应。

    “你什么意思啊？”

    花衬衫男生感觉自己的面子被彻底打了一巴掌，火气“噌”地一下就上来了。

    “你装什么酷？你当你是谁啊？我们好心邀请你，你理都不理？”

    周围原本吵闹的同学渐渐安静下来，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边。

    李怀祯还是那副样子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，包括眼前这个正在发怒的男生。

    “无视我！”

    “我说，放学一起去网吧！”花衬衫男生见他不搭理，更加来气，手指几乎要戳到李怀祯的额前，“你哑巴了？还是觉得我们给你面子是看得起你？告诉你，没人稀罕！”

    李怀祯终于有了点微小的动作，他轻轻将书往怀里拢了拢，像是怕被人抢走似的。

    “唉！”

    他的嘴唇动了动，似乎想说什么，但最终只是发出一声极轻的、几乎听不见的叹息，实在不想开口说话，太累了。

    “你他妈什么态度！”

    花衬衫男生的忍耐彻底到了极限，他猛地一拍李怀祯的书桌，“装什么深沉！你这种孤僻怪胎，谁他妈稀罕跟你玩！你活着就没人气，死了都没人知道！”

    “砰”的一声，书本被拍得跳了起来，几页纸散开，花衬衫男生恶狠狠地瞪着李怀祯。周围的同学有的露出惊讶的表情，有的则露出了幸灾乐祸或者看热闹的神情。

    李怀祯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，他紧抿着嘴唇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
    身体微微颤抖，不是因为害怕，更像是一种被刺痛后的应激反应。

    “精神病医院带来的应激反应么？”

    李怀祯嘴角苦涩，那双原本平静的眼睛里，终于闪过一丝波澜，但那不是愤怒，而是一种更深沉的、近乎破碎的悲伤和无力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算什么东西！”

    另一个平时和李怀祯看不对眼的同学也忍不住插话，跟着起哄，“装模作样，自己有问题还怪别人！”

    “就是，别理他，我们走！”

    花衬衫男生在众人的目光下，虽然骂得难听，但终究觉得有些丢人，悻悻地骂了一句，转身走开了。

    教室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喧嚣，但刚才那短暂的对峙和怒骂，扎在了李怀祯的身上，也扎在了某些旁观者的心里。

    “嘻嘻嘻！”

    李怀祯依旧低着头，捡起散落的纸页，慢慢把书合上。

    他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，像是在无声地啜泣，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。

    那孤僻的性格，却也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。

    ······

    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，懒洋洋地洒在教室里，空气中弥漫着困倦和书本的油墨味。

    历史老师老张，一个头发花白、戴着厚眼镜的老头，正唾沫横飞地讲到战国时期的合纵连横，声音带着点沙哑，试图将那些遥远的人和事讲得生动些。

    “……所以，苏秦佩六国相印，张仪纵横捭阖，他们口舌如剑，改变了一个时代的格局，同学们，谁能具体说说，当时六国合纵，主要针对的是哪个国家？”

    教室里一片寂静，只有风扇单调的嗡嗡声。

    大部分同学都低着头，或者眼神放空，显然对这种需要记忆和思考的问题没什么兴趣。

    老张扫视了一圈，目光最终落在了教室后排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李怀祯身上。

    “我们这来了位新同学啊！”

    “李怀祯，你来回答一下，合纵主要针对的是谁？”

    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。

    同学们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李怀祯，那眼神里有好奇，有打赌般的期待，也有对他一贯沉默的反常感。

    李怀祯被点名，身体明显僵了一下，他缓缓抬起头，那双总是显得有些疏离的眼睛此刻正对着老师。

    他没有立刻开口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，似乎在组织语言。

    老张以为他也没认真听讲，正要重复问题，却听到李怀祯用一种不高不低，甚至有些平淡的语气回答道：

    “老师，合纵的初衷是联合韩、赵、魏、齐、楚、燕六国，共同对抗西方最强大的秦国。但六国貌合神离，缺乏真正的核心领导，往往在利益面前各自为政。尤其是齐、楚这两个大国，常因自身利益而摇摆不定，甚至一度与秦‘连横’，导致合纵屡屡受挫。所以，虽然目标是秦，但六国真正害怕和忌惮的，或者说，秦东出函谷关后，最先感受到其兵锋锐利的，其实是三晋，韩、赵、魏。特别是赵国，在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后，一度成为秦国东进的巨大阻碍。”

    教室里彻底安静了。

    啪嗒！

    老张老师手里的粉笔啪”地一声掉在了讲台上，他愣在那里，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老大，嘴巴微张，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。

    他原本以为最多就是学生能说出“秦国”这个答案，没想到李怀祯不仅说出了秦国。

    还一口气分析了合纵的背景、六国的心态、三晋的处境，甚至提到了赵武灵王和胡服骑射这些更细节的内容，而且条理清晰，逻辑严密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？”

    老张的声音有些颤抖，他不是惊讶于李怀祯知道答案，而是惊讶于他知道的深度和广度，这完全超出了一个普通高中生，甚至是他所教过的所有学生的水平。

    同学们更是面面相觑，嘴巴都合不拢。

    那个刚才还叫嚷着骂李怀祯的“花衬衫”男生，此刻也忘了刚才的不快，眼睛瞪得溜圆，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。

    “哇！”

    他们平时觉得李怀祯就是个孤僻、怪异，没想到他肚子里竟然装着这么多东西！

    “看了一些事，略懂。”

    “只是运气好了，刚好遇到看过的知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