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上高三那年，素眠接到了疑似诈骗的跨洋电话，她那时候是不知愁绪的大小姐，约了一堆朋友在商久序的一处房产，打算通宵玩狼人杀。

    兴致正浓，她扫了眼来自米兰的电话，从号码看，并不是虚拟来电，接起，随意问道：“哪位？”

    对面英语急促，但素眠能听懂。

    “是商家亲属吗？我是意大利米兰xx医院妇产科主任......商别寒先生曾在国际基因库备用了应急脐带血......”

    “是，商别寒怎么了？”素眠心里一紧。

    有玩的好的小少爷笑嘻嘻凑过来，大着舌头给素眠递酒：“商清，你最喜欢的长相思......”还没等素眠不耐踹他腿，有眼力见的就把人转了个圈哄走了。

    “有一位孕妇的基因穿刺显示她怀了商别寒的孩子，我院按规定通知家属。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寂静的凌晨街道，speedtail找到了主场，赵婼澜轻拍女儿侧肩，觉得商家这三兄妹间气氛还真是微妙。

    当年商别寒填紧急联系人，把素眠放在了第一位，她知道商别寒有多敬畏商久序这个大哥，但当时那个情况，也不知道是通知难得放纵却被吓一跳的素眠好一些，还是忙得满天飞的商久序好一些。

    可能都不太妙，但无论如何，商宝留下来了。

    如果当年来的是商久序，她觉得自己绝无可能在这位大哥面前偷天换日。

    也只能，无耻地发挥自己的私心，利用一下小姑娘温柔善良的同情心。

    商久序坐得跟尊大佛似的，双手抱胸，阖上双眼闭目养神。

    素眠今天为了见徐婉君，戴了块银链的女士腕表，等路口时手腕搭在方向盘上。

    凌晨车少，但她习惯谨慎，观察没车后便踩了油门。

    她开车有种稳中带狠的调调，但起步不晃，刹车很少，不会让人晕车。

    临到家时左右两边的人都睡了，素眠余光柔软看了会小侄女，知道赵婼澜累了没急着打扰，而是放缓车速。

    她车技很好的，speedtail的缓速更是让司机都察觉不出减速。

    但商久序若有所觉，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隔空擦了下。

    素眠察觉到商久序发现了她的目光，立即平淡收回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。

    安静。

    安静得像没有车，也没有人。

    造价惊人的轮毂滚过地面，一切声响被隔音极好的车门拦截在外面。

    素眠看不见商久序在干什么，也不敢看后视镜，怕被他再抓包。

    只有商宝规律的呼吸声。

    一起。

    一落。

    手肘想习惯性地搁在窗沿，想起左边坐着人，女士腕表在空中一转，收回在方向盘上。

    商久序那边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，没有动作，没有呼吸声。

    素眠大着胆子，移过视线，假装是要看左后视镜。

    一瞬间。

    与商久序沉黑幽深的黑眸撞了个正着。

    一次或许是意外，那两次呢？

    素眠故作淡然扫了眼后视镜，嗯，这条街上前后两千米就她一辆车，看什么后视镜。

    收回视线。

    思考有没有必要装下去。

    对，她就是想看他，怎样呢？

    素眠目视前方，收敛心绪拐进寿臣山。

    她没看见的视线盲区，商久序搭在胳膊上的食指轻敲，唇角抿出微不可察的弧度。

    当年赵婼澜生下商宝的时候，他正筹备对赌协议，吩咐人暗中照看她们母女。从缅国回来这半年，除了把她调进港城大会堂，倒没有多出手帮助。

    但不至于连人身安全都无法保证。

    他邀请素眠去音乐会，暗示她想接触的名导进后台，就是为了让素眠有机会撞见赵婼澜，港圈音协歧视链很重，罢演两年又空降演出席位的赵婼澜一定会成为有些人的眼中钉，他知道素眠一定不会袖手旁观。

    那仅仅是个铺垫。

    M国西海岸的少帮主常托他父亲向自己问好，商久序知道他性子顽劣。把他调回来，今晚的偶遇是他一手促成。

    青年身份特殊，地位高，所以他连北冰洋酒吧都给他准备好了，洛柄达、梁医生的位置与寿臣山的距离，都在计算之中。

    他真正想要的，就是把商宝暴露在素眠视线里，借此达成真正的目的。

    安置好赵婼澜母女，外面天光已经大亮。

    素眠揉揉酸痛的脖子，干脆也睡不着了，一通电话打到洛杉矶。

    叉腰站在落地窗前，天际线缓缓升起日出。

    素眠低头扫了眼腕表，不到六点半。

    美国现在还在夏令时，差不多是下午两点半。

    “小清。”商别寒在床上伸出只胳膊，随意放在耳边，眯起一只眼睛，声音还是松散朦胧的，“你今天起这么早？”

    “呵。”素眠冷笑一声，还不是托他洪福齐天？“几点了还在睡，商氏国际不用你打理？”

    商别寒被她语气凶得怔住，妹妹鲜少对他发脾气，他揉眼睛确认时间：“我......我午睡啊，商氏有大哥呢，咋啦？”他思考素眠的心情为什么会这么差，霍然坐起：“谁欺负你了？”

    “看微信。”素眠不跟他废话。

    手指划开社交软件，素小清给他发了张照片，是个小女孩。

    商别寒后脖颈莫名发寒，拇指落在女孩粉色的公主裙上，迟迟不敢按下。

    小姑娘腼腆含蓄地笑着，略缩图也挡不住精致的眉眼。

    他一眼就看出这孩子长得跟他小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！

    “这是......”

    “赵婼澜给你生的女儿，现在、立刻、马上，订最近的机票来港！”

    电话挂断，素眠含怒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，商别寒无意识吞咽口水，盯着那张不敢点开的照片，眼睛都不敢眨一下。

    赵婼澜......好久远又好熟悉的名字......

    他永远也忘不了，因为从跟她谈过之后，他就对任何女人都......

    他还以为她......

    大脑一阵嗡鸣，商别寒捧起手机，立即查看机票。

    素眠挂断电话后，太阳穴被商别寒气得一阵眩晕，怎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爹？他当年在米兰是怎么跟人谈的？

    手机一震，商别寒已经定好机票了，发了她一张航班截图。

    又一震，经纪人的消息。

    点进对话框，不是邀请，是通知。

    通知她上一档综艺，资本老板当裁判，现场亲自选演员那种。

    介绍文件后，跟着经纪人的语音条。

    她点开，听见急迫语气。

    “下个月10号就录制，我知道你最近不计划接综艺，但这次是纯资本空降，资方背景谁都摸不透，就算你求到老总那都推不掉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你上热搜了，有人爆出你在大会堂后台跟梁导私下见面，骂得很难听，你最近先不要上网，免得影响心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