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刚还热烈友好的气氛，降至冰点。

    这个问题太尖锐，也太直接。

    里面到底有什么，是见不得光的？

    李观棋笑容慢慢敛去，他眨了眨眼，相当纯真：“你问我？”

    “我刚才差点累瘫了，脑子都是懵的，什么都没看清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，就看到一团红光，别的什么都没注意。”

    他一脸真诚，摊开手，表情无辜到极点。

    那个瘦高记者立刻追问，语气更加咄咄逼人：“李探员，恕我直言，您说这话您自己信吗。”

    “透露一点可以吗，小丑的幕后指使是什么人？”

    “幕后指使？”李观棋轻笑一声，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这位记者朋友，你太高看我了。”他指了指自己肩膀的探员徽章，“我就是个小小的行政组员，我哪有资格过问？你们与其堵我，不如去问上级的。”

    “再说了，我拼死拼活赢下决斗，打个瞌睡怎么了，很奇怪吗？”

    现场一片哗然，记者们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，正要继续发难。

    李观棋却没给他们机会。

    他抬起手腕，对着通讯器，慢条斯理地念道：

    “大车，二马，三炮，四象。”

    “护驾！”

    话音一落。

    “嗡——！”

    四个机器人从各个位置赶到现场，用冰冷强硬的手臂挡在李观棋四周。

    【警告，请保持安全距离】

    【重复，请保持安全距离】

    冰冷的电子音从四个机器人身上同时响起，它们组成一面密不透风的铁壁，将所有记者和话筒都挡在外面。

    记者们吃了个闭门羹，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。

    他们都是老油条了，知道李观棋这条路走不通，立刻调转枪头，将目标对准不远处的楚禅和祈梦思。

    “走，去问楚探员！”

    那个瘦高记者眼神一厉，带头冲过去，一大群人呼啦啦地跟上。

    “楚探员！请问拉下黑幕是您的命令吗？”

    “既然选择公开决斗，小丑记忆为何不公放？”

    “拘灵司是否在包庇内部人员？记忆里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！”

    “请正面回答市民的疑问！”

    长枪短炮瞬间将楚禅围得水泄不通，闪光灯疯狂爆闪，将他的脸淹没。

    楚禅脸色铁青，周身气压低得吓人。

    他没看那群记者一眼，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。

    “无可奉告。”

    两名智能战警从人群外挤进来，一左一右护住楚禅，强行开出一条通路。

    “不小心弄伤各位，概不负责。”

    记者们被推得东倒西歪，眼睁睁看着楚禅在护卫下离开，连个背影都拍不着。

    “这边！堵那个女的！”

    所有镜头再次转向，齐刷刷对准远处的祈梦思和唐馨。

    瘦高记者整理一下被挤歪的领带，带着人群冲向两女。

    “走。”祈梦思看着来势汹汹的人群，对身旁还在发愣的唐馨吐出一个字。

    下一秒，唐馨只觉得腰间一紧。

    祈梦思的手臂已经揽上来，不带一丝温度，却充满不容抗拒的力量。

    “啊？”唐馨还没反应过来，一股巨力便从腰处传来，整个人瞬间离地。

    她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惊呼，本能地抱住祈梦思的腰，风声灌入耳中，地面飞速远去。

    再一喘息，双脚已经踏上实地。

    废弃医院的天台。

    “好……好刺激。”唐馨还没回过神。

    祈梦思松开手，脸色平静无波，对着通讯器下达指令：“掩护，准备撤退……”

    指令还没传开，下方记者群中猛地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喧哗。

    那声音之大，盖过全场的欢呼。

    正被机器人护着，准备开溜的李观棋脚步一顿。

    已经快要走出场馆的楚禅也停下脚步，与所有人一同，循声望去。

    “网上！网上有人曝光了小丑的记忆！”

    一个记者高高举起手里的智能机，屏幕的亮光格外刺眼，他用尽全身力气朝四周嘶吼。

    “上边月泷热搜了！”

    一句话，如同一颗炸雷，在决斗场内轰然引爆。

    天台之上，祈梦思的命令戛然而止，她猛地低头，望向下方彻底沸腾的人群，眼神瞬间冰冷。

    唐馨捂着狂跳的心口，好不容易喘匀了气，听到那句呼喊后，她连忙打开智能机点开热搜上的视频，看着疯狂的转发、议论，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。

    “教官.快看！”

    她把智能机递给祈梦思，祈梦思看到漫天“黑吃黑”和“求面具”的弹幕和评论，脸色变得阴沉。

    不知观众都是什么思维逻辑，一个记忆录像把小丑洗白了。

    在小丑脸的记忆里，在拿到面具之前，都是纯挨打遭虐的记忆，拿到面具后，整个人就‘爽’起来了，像一个没有痛感的疯子，肆意妄为。

    可能是第一人称视角代入感太强，观众都渴望也能这么‘爽’，这么‘自由’。

    没人在意被‘我’肆意妄为伤害到的无辜民众。

    这下，原本打算开溜的李观棋，又被重新包围了。

    “李探员！”那个瘦高记者跟打鸡血似的，第一个挤回来，伸手把手机屏幕怼到李观棋面前，唾沫星子横飞。

    “给小丑卡牌的人，身穿拘灵司行政组员的制服！请问这场决斗是不是一场作秀？！”

    “小丑是不是已经归顺了拘灵司？”另一个记者跟着大喊。

    “李探员！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内鬼是谁？！”

    “请你正面回答民众的问题！”

    李观棋看着眼前的手机屏幕，上面一帧一帧播放着小丑给卡的记忆画面。

    他沉默了两秒。

    在所有人以为他要发怒或者辩解的时候，他忽然皱起眉，一脸认真地对那记者说：

    “这人怎么穿我们衣服？真没素质。”

    “啊？”瘦高记者一愣。

    其他记者跟着一懵。

    “作为新晋探员，我必须要查他了，真的。”李观棋正义感爆发。

    现场死寂了一瞬。

    记者们全被他这不按套路出牌的反应给干懵了。

    李观棋没理会他们，径直走向巡逻车。

    记者们回过神来，还想再追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观棋在机器人的护送下，扬长而去，连衣角都碰不到。

    会场外，李观棋一头钻进自己的车里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。

    总算糊弄过去了。

    他刚发动车子，手腕上的超算环忽然震动起来。

    屏幕上，只有一行简短的命令，来自组长兰利。

    【行政楼，A-3会议室，立刻】

    行政楼，A-3会议室。

    李观棋推门而入，一股混杂着咖啡因的焦躁气味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会议室里灯火通明，长桌旁坐满人。

    他有些意外，上夜班的五个同事居然都到了，一个个脸色疲惫，神色凝重，活像是刚从哪个案发现场爬出来。

    行政二组的夜班岗，满编是六个人。

    现在只剩五个，还有一个罗天苑，前几天因为受贿和作风问题被内部规查，估计过段时间组里得再招个新人。

    见李观棋进来，坐在首位的组长兰利抬了抬眼皮，指节在桌面上轻叩两下。

    “人齐了。”

    她的声音不高，整个会议室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兰扫过李观棋，语气平淡宣布：“首先，恭喜李观棋拿下第一场心崩决斗的胜利，上头奖励五百积分，即时到账。”

    几位同事投来赞赏和羡慕的目光，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。

    五百积分，就是一个月的KPI。

    李观棋只是轻轻点头，算是回应同事们的道贺，找了个空位坐下。

    “好了，鼓掌就到这里。”兰利打断起哄，她身体微微前倾，双手交叉撑在桌上，没睡醒的双眼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。

    “想必事情的经过，各位在来的路上都清楚了。”

    她没提“视频”两个字，但在场的人都懂。

    “现在我们一二组有三个任务。”

    “第一，要消除网上那段视频带来的恶劣影响。”兰利一边说着，一边朝维多利雅投去目光，意有所示。

    维多利雅举起电子发言牌：“视频删了，泄露的人还在追。”

    “查出什么人了吗？”兰利问。

    维多利雅在平板上轻点两下，一个巨大的虚拟屏幕在长桌中央弹出，画面自上而下，正是决斗场的实时俯瞰影像。

    人山人海，像一锅煮沸的粥。

    “现场观众超过三千人，信号源杂乱，常规手段筛查泄露源，至少需要十二个小时。”维多利雅发言板语气清冷。

    白术忍不住开口：“那这影像来源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需要常规手段。”兰利默契打起掩护，“小维你继续说。”

    维多利雅收到命令，抬手在虚拟屏幕上轻轻一划。

    画面切换，放大到组成黑幕的巡逻机器人阵列上，数百个黑点悬浮在半空，井然有序。

    “黑幕闭合后，所有巡逻机器人的内部通讯都会切换到加密的量子信道，理论上，不存在被外部入侵的可能。”

    她的指尖在屏幕上虚点，一道道绿色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刷下。

    其中一条数据流的某处，一个极细微的字符，闪了一下红光。

    “但我们在编号73号无人机的数据流里，发现一个异常的、非标准的指令包。”

    维多利雅的语速不快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。

    “这个指令包的结构很特殊，它不是通过网络协议传输的，而是以一种精神指令，直接篡改机器人的底层逻辑。”

    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气声。

    “这是……码语能力。”李观棋眉头一挑，身体微微挺真，这能力他只在资料库里见过，没想到还真有。

    直接把人话转化为程序语言，相当的恐怖。

    “没错。”维多利雅确认李观棋的猜测，“一种非常罕见的精神侧能力，人群里，有博士的楔子。”

    几人微微一惊，有些后怕。

    观众里还有博士的人？能给楔子，还不只是普通的手下。

    维多利雅面无表情一划，虚拟屏幕一分为二。

    左边，是73号机器人的内部日志，那段红色的异常代码被高亮显示。

    右边，则是它当时的实时监控视角。

    只见一道虚拟的红色矢量线从73号机器人身上射出，穿过层层空间，精准地刺入下方混乱的观众席中。

    画面随之急速拉近，掠过无数张愤怒或错愕的脸，最终死死锁定在一个男人身上。

    那人穿着一件显眼的绿色外套，戴着口罩，在周围叫骂推搡的人群里，他安静得像一尊雕塑。

    一个鲜红的方框将他牢牢框住，旁边的信息栏瞬间弹出。

    【目标锁定】

    【身份：卡塔库斯·阿化德】

    【体貌特征、生物信标已记录】

    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，目标体貌特征，生物信标不是人类的模样，而是。

    【生物信标：电子界生物-抖抖妖@火灵天星】

    从维多利雅开口，到锁定嫌疑人，揭露嫌疑人身份，全程不超过三十秒。

    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，只剩下超算核发出的轻微嗡鸣。

    李观棋看着屏幕上那个绿外套男子，没忍住，低声说一句。

    “好厉害。”

    乐彤凑过来，轻声道：“小维有更高级的艾森权限，不要对外说。”

    李观棋顿了一下，下意识回道：“哦，明白。”

    艾森，一个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的大统一AI，权限越高，对网络的掌握越深。

    在摄像头遍布的世界里，每一个生物，包括电子界生物都在艾森的监控中。

    如果拥有龙级权限，你能在家里高清无码看到权限低于龙级的人的隐私。

    比安塔纳一千年历史里，从未出现过众生平等的追求。

    人和人的不平等，是写进《联盟法》里的。

    拥有更高级的艾森权限，在调查的时候，会方便很多，根本不需要任何推理，一键交给艾森，艾森会根据监控和大数据把嫌疑人罗列一个表，疑点也会列出来。

    但比安塔纳还做不到全世界放监控，艾森只能列出嫌疑人、部分证据和线索，还做不到一锤定音。

    比如古拉提亚内发生了什么，艾森就不知道。

    没有旁观者，又想还原真相，就需要当事人。

    “追查视频泄露的事，就全权交给小维了。”兰利敲了敲桌子，算是给这个话题画上句号。

    维多利雅面无表情，在平板上轻轻一点，将屏幕收回。

    会议室的气氛短暂地松弛一瞬。

    兰利环视一圈，倦怠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：“接下来说第二个任务。”

    她从桌下取出一个通体漆黑的金属箱，箱体表面铭刻着复杂的银色纹路，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。

    “啪嗒。”

    箱子被打开，一张卡牌正静静地躺在深红色的天鹅绒软垫上。

    正是那张史诗领域卡——【心灵崩坏】。

    即便隔着一层能量封印，众人也能感受到那张卡牌散发出的磅礴灵性，会议室里的温度骤降几度。

    “解析它。”

    兰利无奈一叹，疲惫的黑眼圈更深了。

    “把它的具体效果、发动条件、持续时间、精神力消耗、副作用……所有的一切，都给我挖出来，整理成一份最高等级的报告。”

    每念一个要解析的项，她就感肝疼一分。

    “更重要的是——”

    她顿了顿，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，最后落在那张卡牌上。

    “给它，找一个新主人。”

    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
    找一个主人？

    白术的眼皮跳了一下，忍不住开口：“组长，这卡……也太邪门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以后要围绕这卡办事吗？”

    “这是上面的命令。”兰利反驳道，“任何嘴硬的犯人，在他面前都跟光着身子没区别，这要是用在审讯上，效率能提高多少？”

    “拘禁室里，那个见证古拉提亚的恋人，还有关在阿卡兹监狱里那些传奇罪犯。”

    “要是能解开他们的记忆，对人类而言，对实现正义而已，都是是巨大的进步！”

    “可代价呢？谁来承担这个代价？”

    “这是一个无主领域。”

    “这次是李观棋承担风险，但我们不能一直这样，虽然还没解析出来，但我相信，把人记忆崩出来，多少都会对大脑有损伤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得给这卡，配一个我们自己人的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