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天后。

    夜色深沉。

    帝都，六环外。

    白世昌哼着歌，提着一袋外卖，一身酒气，脚步虚浮地晃回了自己的“工作室”

    他抬手摸了半天，才把钥匙插进锁孔，拧开门的瞬间，一股混杂着外卖餐盒酸腐味和烟味的喧嚣浊气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不大的房间，靠着墙边放着几张桌子，几个年轻人此时正坐在客厅霹雳吧啦敲着键盘。

    看着像是一个放大版的宿舍，

    “白哥！”

    “白哥，回来了？”

    白世昌点了点头，随手把自己在烧烤摊上打包的外卖扔到了其中一张桌子上。

    “来来来，兄弟们，这几天大家辛苦了，整点烧烤。”

    作为一名职业水军头子，这几天他可以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，所以也难得的大方了一回。

    白世昌的工作室看着不大，只有几个人。

    但这几个人，每一个都掌握着好几个兼职群。

    通过“迭代新思路，用网络实现高效、低成本部署”白世昌的工作室看着小，在“行业内”却也排得上号。

    发了烧烤，又说了几句打鸡血的话。

    叹了一句“还是游戏公司的钱好赚呐……”之后，白世昌踉跄着走到电脑桌前，一屁股陷进电竞椅里。

    虽然说白世昌是工作室的老板，但他自己也是要管水军的。

    “公司初创”老板累一点，很正常。

    他不仅管水军，甚至自己也会发帖，熟练地点开几个论坛和社交平台。

    “美化二战德械，不尊重历史。”

    “披着科幻皮的军国主义！”

    看着一堆精心编撰的评论和帖子，白世昌靠在椅背上，很是惬意，这一条条帖子在他眼里可不是贴，那是白花花的钱。

    而且，这一单买卖的人气很高。

    从他开始接单算起，他们工作室，包括他自己发的贴，几乎是一发出去，就有人来骂..

    不过不是骂厂商，是骂他们神经病。

    就比如他刚刚点开的这一篇帖子下面，也全是骂他的。

    “2016年了，还有这种收钱办事的古典傻X？”

    “楼主家人还好吗？”

    “举报了，不谢，造谣引战，破坏网络环境。”

    一般人看到这么多人骂自己，心里多少会有点情绪，白世昌自然也有，不过他倒不是生气，而是兴奋。

    对于水军来说，不怕人骂，就怕没人理。

    “好狗！骂，继续骂..”

    “一群星辰狗，爷爷求你继续骂，不要停，谁停谁孙子。”

    随手回了两条拱火的言论，白世昌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点了几个骂他的人的头像，看了看他们的动态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，要么是学生，要么就是一群刚上班的社畜。

    “一群二货，骂吧，骂吧，越骂你爷爷我钱赚的越多。”

    “换房子，草女人，可全靠你们了..”

    白世昌打了个酒嗝，把嘴里的烟头吐进塞满的烟灰缸里，随后扫了一眼和“垃圾场”没啥两样的工作室。

    盘算了一下，等这一批钱到手，到时候也租一个办公室搞个公司当个老板，再招个漂亮大学生当秘书

    他这正盘算着呢，旁边有人喊他。

    “白哥，不对劲..”

    白世昌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“什么不对劲？”

    “有人找发帖骂我们.”

    “你个衰鬼。”白世昌头都没回，不耐烦地摆摆手，“没人骂我们吃什么？一群学生崽子，骂两句能把你骂死？”

    “不只是骂..”

    “白哥你过来看这贴，这贴把我们的群曝光了还说要报网警”

    听到这句话，白世昌这才皱着眉转过电竞椅，凑过去看。

    屏幕上是一个论坛帖子，标题用红色加粗字体标出：【技术分析：到底是谁在黑星辰，冒死揭露国内水军黑产】

    帖子不是常见的谩骂，而是带着他们资料，QQ群截图，全都曝光了出来..帖子的热度非常高，已经有上千个回复了

    “这个ID我见过，之前在其他游戏也带过节奏！”

    “楼主牛逼！我已经@网警了，网络不是法外之地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@了！大家记得带净网行动的标签”

    “就是，就是！我就说怎么突然那么多人骂星辰，太奇怪了。”

    “卧槽，星辰热门留言里，晨老板笑着调侃让那些人直接打钱给他，居然是真的！”

    看着这个帖子和回复，白世昌先是骂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这怕啥，先找点人，把这个帖子举报了”

    “还网警，这群小屁孩懂个屁.”

    说是不怕，可白世昌声音里的醉意消散了不少。

    看过恐怖片的都知道，嘴里喊着不怕的，往往是第一个尿的，白世昌骂了几句晦气，又怼着几个工作室里其他几人骂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之前就让你们不要用群，不要用群，就知道图方便，把群解散了，恢复之前的单线联系.”

    骂了几句之后，工作室里不再有人说话。

    看起来是再次恢复了平静。

    可再次坐下来的白世昌却感觉莫名有些不太舒服，刚才帖子里那些群的截图，让他感觉自己有一种被别人扒光了的感觉。

    “这个星辰游戏真他妈晦气”

    这一次的虽然金主给钱多，但是这个叫做“星辰游戏”的确实和之前他遇到的不一样。

    到时候得让单主加钱..

    就在这时，他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，铃声在安静下来的工作室显得很刺耳。

    来电显示是“老刘”

    也是一个水军头子，白世昌就是靠他入的行，这个单子也是他介绍一起接的。

    刚才烧烤摊，他请对方吃饭，就是为了这事。

    接起电话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老刘？想通了邀请我洗脚了？”

    电话那头没有传来熟悉的猥琐笑声，只有一片嘈杂的背景音和老刘急促的喘息。

    “洗个屁的脚，老白，你看看你微信，你还能联系上金主不？”

    这句话一出。

    白世昌仅存一点的酒意也没了，电话没挂，两三步来到电脑边，刚刚打开的微信还亮着，【老板，在吗？】，消息发出。

    很快，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刺眼地跳了出来。

    【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，请先发送好友验证。】

    白世昌的瞳孔骤然一缩。

    他被删了。

    那个前一秒还在让他“加大力度，不要停”的金主，把他删了。

    听到白世昌不说话，对方显然也猜到了什么。

    “妈的，你也被拉黑了是不是？老白，我跟你说，这单我们不能搞了，我感觉有点不对劲，刚才我上楼的时候还听到了警笛声”

    “不是，老刘你也太紧张了有可能只是换了个微信号，不还有电话吗？退一万步说，就算对方跑了，无非也就是点尾款问题，不至于把条子招来吧..”

    白世昌一边说，一边下意识的走到了窗边，看了一眼公寓楼的外面。

    夜色深沉，除了几个晚归的路人，什么都没有。

    就在他稍微安心的时候，咚！咚！咚！

    敲门声传来。

    工作室里的人面面相觑，隔了一阵，白世昌才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谁……谁啊？”

    “社区，查水表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