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者的家中十分简陋，摆放着众多书籍。

    “老先生，您的家人呢？”林臻随意问道。

    “诶！叫老夫镜云先生。”镜云先生伸手说道。

    随后他招呼林臻坐下，边倒茶边说：“儿孙自有儿孙福，老夫把他们培养成人之后，就开始了云游四海的生活，今朝有酒今朝醉。”

    “如今孑然一身，多逍遥自在。”他丝毫不在意地说。

    对于老者这种看淡一切的心态，林臻由心里升起一丝敬佩之意，虽是凡人体，却拥有着大逍遥之意，这比仙还要仙。

    修为高深就是仙吗？不少的修为高深者的心态还不如眼前的老者。

    “年轻人，你认为当神仙好？还是当个普通凡人好？”镜云先生憋了他一眼，给他抛出了一个灵魂拷问。

    “各有各好吧，神仙可以拥有悠长的生命，凡人也有天伦之乐。”林臻想了想说道。

    “是啊，神仙甚至还可以寿命无疆，但一生都在为提升修为而奋斗，闭个关弹指间就几百上千年，最后长生了又如何？快乐吗？”镜云先生喝着茶慢悠悠地说着。

    “我看还不如凡夫俗子过得精彩有乐趣。”他微微放下茶杯。

    听完这番话，林臻沉默了起来，他扪心自问，这几百年来是否快乐？

    或许还比不上祭神村那十年的时光。

    那时他和雪茹和丑叔过得无忧无虑。

    见林臻陷入沉默，镜云先生微微一笑，继续说：“别想了年轻人，先过好一辈子凡人再说吧。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，林臻双眼微微一凝，大有深意地看了一下镜云先生。

    “明天陪老头子去钓鱼？”镜云先生仿佛没看见一般，随意说着。

    “先生明天不去说书吗？”林臻一愣。

    “嘿，生活总得给人留点悬念才有意思嘛，只有悬念才会让明天活着更有期待感，不是吗？”镜云先生笑着说，随后背着手走出屋子。

    “今晚你就住这一间屋子吧，老头子我房子多得很。”留下这句话，他的背影逐渐远离。

    林臻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，他直觉里认为这老头话里有话。

    要不是他确实没发现镜云先生的身上有任何的修为气息，他都误以为这是一位高人前辈了。

    “真是有意思的老头。”他摇头一笑。

    不过，做一世凡夫俗子倒是可以试试。

    于是林臻完全收敛了修为，如同一个真正的凡人。

    他很久很久没睡过觉了。

    这一晚，他睡得很香，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。

    在梦里，他是一个凡人，也是一个受人尊敬的教书先生，靠着教书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翌日，天刚蒙蒙亮。

    “小伙子，睡醒了吗？走咯，陪老头子去钓鱼了。”

    镜云先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，惊醒了林臻。

    “原来是做梦，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......”林臻睁开双眼露出苦笑。

    “来了。”他无奈地回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片刻后，他打开门，只见镜云先生头戴草帽，手持两根钓竿，背着一个小竹篓。

    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我说你这年轻人，怎么这么懒睡。”镜云先生埋怨道。

    “快，带上两坛酒，跟上来，凡人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。”他丢下一句话自顾自地走着。

    瞧他这副模样，林臻只好笑了笑，返回屋子带好两坛酒，随后追赶了上去。

    他们一连翻过两座山才找到合适的河。

    “这儿风景不错，有山有水有树荫，就这了。”镜云先生示意林臻一起坐下。

    随后他把鱼钩一杆子甩进河里。

    “额......先生不放鱼饵吗？”林臻一怔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要放鱼饵？”镜云先生反问他，一脸疑惑。

    “钓鱼不都是需要鱼饵的吗？”林臻一脸不解。

    “我说小伙子，你究竟钓过鱼没有？”镜云先生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这一辈子还真没钓过......林臻很想这么说。

    没等他回话，镜云先生又继续说:“老夫钓了一辈子的鱼，从未放过鱼饵，可照样天天有鱼吃。”

    听闻此话，林臻半信半疑地看了镜云先生一眼。

    没鱼饵，他也能把鱼钓上，不过需要法力而已。

    但若是镜云先生也能做到，那就真是令人诧异了。

    在他看来，眼前的老者的的确确是凡人，没有一丁点的修为波动。

    哪怕是强如冥老这种级别的强者去刻意隐藏，他最多只是看不透，但依然能感受到些许修为波动，因为他身上拥有天道。

    “你小子好像不信啊，好好看着吧。”镜云先生拿过一坛酒喝了一口说着。

    林臻笑了笑，随手拿过另一坛酒陪他喝一口。

    然后学着他把鱼钩一杆子甩进河里，同样没鱼饵。

    “对了，老先生今天不妨单独和我讲讲昨天的故事，我很感兴趣。”林臻若无其事地开口。

    “嘘！别说话，安静钓鱼。”镜云先生做了一个噤声说着。

    林臻无奈一笑，只好作罢。

    就这样，半天很快过去了，两人都没鱼上钩。

    镜云先生依然信心满满的模样，心境十分平和。

    看着他这样，不知不觉中林臻也被他这种心境所感染。

    那是一种心灵的洗涤，无忧无虑，无思无感。

    似乎是一种忘我境界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，林臻被天空中传来的打斗声所惊扰。

    林臻闻声望去。

    只见一男一女正在空中激烈斗法。

    看样子是两个神修，神灵境的修士。

    修士之间的战斗打到凡人国度来，还是比较少见的。

    无论是仙界还是神界，修士的区域和凡人的区域一般都是分开的，相互隔着极其遥远的距离。

    修士与凡人之间互不侵犯。

    修士对凡人来说，那是高高在上的仙人。

    而凡人对修士来说却是如同蝼蚁，谁会没事主动去找蚂蚁的麻烦。

    林臻眉头一皱，心头升起一丝不悦。

    “诶，那是神仙的事，我们凡夫俗子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，理他作甚，继续钓我们的鱼。”镜云先生闭着双眼，慢悠悠地说着。

    仿佛再大的事也不会影响到他丝毫一般。

    林臻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正常来说，凡人见到神仙斗法一般都会露出崇拜和惊叹的眼光。

    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淡定的凡人。

    林臻再看了一眼天上的两人，最后也索性闭上双眼，不管不问。

    可是意外总是会在不经不觉之中悄悄来临。

    那名女子被击落掉进河里，翻起数十米高的水花。

    因为掉落点就离林臻二人不远处，所以溅得二人满身是水。

    林臻本可以阻挡这一切，但想到如今是凡人的身份，所以任由它发生。

    抹了一脸的水，他再也忍不住，向正追下来的男子发出一道神念。

    “滚！”

    神念里蕴含着他丹源境的气息，声音如同天雷在男子心神内炸响。

    正在俯冲下来的男子突然身体一顿，脸色大变起来，然后骇然地看了一眼林臻，头也不回地向着远方掠去。

    而这时那名落水女子也破水而出，满脸戒备之色。

    正当她想要继续苦战的时候，正好看见了那名男子逃离的背影，不由得一阵错愕。

    她四处张望，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修士。

    至于河边的两个钓鱼人，她早已察觉，在她看来只是两个普通凡人而已。

    于是她有些惊疑不定地望了望林臻和镜云先生。

    林臻和镜云先生则若无其事地继续钓鱼。

    那名女子最后也没看出点什么，只能秀媚轻蹙，带着不解之意向着另一边飞去。

    待女子离去之后，镜云先生轻叹一声。

    不知是叹河里的鱼儿被那对男女惊扰了，还是在叹其他什么。

    反正已经被打扰，于是二人索性边喝酒闲聊边钓鱼。

    到了傍晚时分，河里向他们游来了一条萌蠢萌蠢的鱼。

    这鱼先是在林臻的鱼钩附近转了转，再游向镜云先生的鱼钩，同样是转了几圈，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，它的鱼身触碰到了鱼钩。

    它向着远方游去，没游几步，又停了下来，没游几步，又停了下来，每一次停顿它都要回头望着镜云先生的鱼钩。

    就这样，一直重复了好几次这个动作，最后它似乎终于受不了一般，朝着镜云先生的鱼钩快速游去。

    紧接着，它一口把鱼钩吞了下去！

    “嘿，看到了没？没鱼饵，这不是一样钓到了吗？”镜云先生得意一笑，一甩鱼竿把鱼从河里拽了出来。

    看着手中的鱼，镜云先生露出了微笑，似乎这就是收获劳动成果的喜悦。

    “先生这是如何做到了？”林臻看了看自己的鱼钩，不解地问道。

    镜云先生嘿嘿一笑，捋着胡子摆出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老夫这鱼钩就像是因果，一旦触碰了，就再也躲不了，它想要逃只能把鱼钩吞了，再把线咬断。”他缓缓说着。

    听到此话，林臻陷入了沉思。

    “因果？”他嘴里沉吟着。

    他发现镜云先生很多时候的话看似很随意，但总给他一种意有所指的感觉。

    往深层面去细想，意义非同一般。

    “不懂？那明天继续，明天不行就后天，总有一天你会懂的。”镜云先生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。

    “好了，天色已晚，今天鱼也钓到了，我们回去吧。”他抬头望了望天色，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此时林臻回过了神，双眼微微一眯。

    “看来这世凡夫俗子并没想象中那么简单。”他内心沉吟一下。

    这让他更坚定了要做一世凡人。

    随后也带上鱼竿快速跟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