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市城外，隔着两座山的地方，一群人焦头烂额地蹲在田埂上眺望远方。

    “它还在移动？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“暗区也移动了？”

    “是的……”

    梁振端挠头。他看起来很想拔一拔自己的头发，但他忍住了。

    远处，一片漆黑领域正匀速移动，那是‘黍离’的暗区。

    黑暗笼罩之中，粗衣老农缓步走过田野，夕阳照不去它身边，但谁都能看得出，它这是在向故市方向移动！

    “去查！故市一定有什么在吸引它！”梁振端大声道，“人都来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名单上的120人已经来了三分之一，其余正在陆续赶到。”

    “聂维扬呢？”

    “他还没……哦！他来了！”

    ‘嗡——’

    夕阳染得天地间一片橙红，幸运签穿越未垦旷野，跳上田埂，直向此处而来。

    光影之下，漆黑车身反出漂亮的血橙色，圆盾边的蓝色结晶盾刀与机车前后的蓝色流光化为一体，在橙红的世界里切出碧空般的色彩。

    黑衣银甲的骑士身披光芒，衣甲闪光如黑铁围钻石，他侧目看了一眼夕阳——除颜色外，它与人们记忆中的血月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聂维扬微微摇头，拧紧油门加快速度，闪电般翻越丘陵，拉起车头一跃而上，重重落在梁振端旁边，溅起一篷泥灰，斜划出一道弧线，停在一片石台上。

    “什么情况？”他问。

    梁振端见他来了，神色放松了一丝，回答道：“黍离在向故市移动，我怀疑市区里有什么在吸引它……”

    聂维扬皱起眉头，近期无数信息与上一世留下的情报在脑海中一转，迅速在脑中组合出一个答案。

    “粮食还在城内。”聂维扬的神色有些复杂，“去新阴区找……不，去把新阴区每个食堂的人都控制起来审一遍，找地窖和地下通道！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梁振端一愣，旋即脸色严肃起来，“我们之前猜测被盗的粮食可能还在城内，你也认为是这样？”

    “很有可能。”聂维扬叹息道，“BOSS的判定可以被诱导，诱导黍离这样的BOSS，就要用好地、好农具或大量的粮食去举行仪式。回归教派很会这一招，因为渡空魔擅长幻术，这是他们最先学到的招数。”

    “在敌对目标档案的介绍里，写明了BOSS没有思想，这样行走于野外的文化类BOSS，更只是一道幻影。”梁振端脸色发沉，但不是针对聂维扬，“这里头有什么我们应该知道的吗？”

    聂维扬笑了。

    “是的，它只是幻影，甚至没有真正的自我意识……但你忘了吗？”聂维扬轻声点出那个事实：“BOSS有精神属性。”

    BOSS有……精神属性！

    梁振端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。

    他此前怎么会忽视这个事实？！操！那些BOSS，一个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幻影，它们的精神属性是他妈哪儿来的？！！

    这下梁振端真想拔头发了，但他依然保持冷静，迅速跟上了聂维扬的思路：“它的精神属性来自什么东西？或者说，来自哪里？”

    一边问，他还一边扫视身边随同人员——两个近战、一个或射手或施法者的远程职业、一个可潜行职业，这是故市重要人员的基础警卫配置。

    没有被称作T位的防御职业，是因为这样的人实在不多，在全世界范围内都不多，自然更多被分配在探险队里。

    除施法者外，这一队所有随同人员的精神属性都比梁振端低。

    而聂维扬时不时就可能爆出几句秘密知识来，梁振端必须考虑到身边人对秘密知识的承受能力。

    此刻，这些人警惕地扫视着周围，同时也听着两人说的话，但这一次，聂维扬不止没有说出秘密知识来，甚至没有回答问题。

    他只是露出一个有些惆怅的微笑，摊开手。

    梁振端知道这是不能说的意思，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：“无法暗示吗？”

    “无法暗示。”聂维扬说。

    这是真的无法暗示——毕竟，包含了民族文化、神话传说、宗教人文在内的‘文化类’BOSS，它的包含面实在太大，相关信息也太沉重了。

    【它们的精神属性来自一个更庞大的个体，也是一个集合体。】

    这句话，但凡让精神力不过50的玩家悟出来，都能直接让他们的脑子爆炸。

    而且，它对面前的危机毫无帮助。

    聂维扬转开头，看向黍离的暗区。

    在那片黑暗世界周围，已经有近百人聚合起来，形成了一支队伍，快速跟随暗区行进，时刻准备进入其中，开始一场决死的挑战。

    黍离的暗区有几十亩地，且不允许机械载具进入，挑战等级高达20级，建议挑战人数更是百人以上。

    如今玩家的平均等级根本摸不到20的边，它只要进入故市，就一定会造成毁灭性的伤害。

    聂维扬一脚踩在石头上，盯着远方的原野。

    他能看到，故市等级在20以上的顶尖战力源源不断地赶来，他们之中大部分是中距离长兵职业，其次是远程职业，最少的是近战职业，防御与治疗论外，这两个凤毛麟角。

    近战职业的高端玩家最少，这是因为近战职业距离危险实在太近，而有时候，一次分神或许就会让他们丢掉生命。

    “我们的职业选择推荐、加点方案规划、最佳发育流程规划、各类职业特化战斗训练马上就会推出，等到镇守势力建立起来，职业配置会变得更平衡。”

    梁振端站在聂维扬身边，对他介绍着故市的后续规划。

    聂维扬微微点头，看远处的人还没到齐，他又将傀儡师的事告诉了梁振端，并描述了那个生物研究所的大概位置。

    “失魂傀儡师正常强度没那么高，在当前情况下，能控制一百个人形傀儡都得算他有能耐。但他控制的傀儡实际远远超过了一百之数，这很奇怪，就像他变成狗一样奇怪。”聂维扬轻声说。

    与召唤师类职业的‘建立精神连接’不同，傀儡师类职业的控制倾向于‘直接操纵精神载体’。

    如此，才是‘操纵傀儡’——这样的操纵，相对更难为傀儡本身的意志所转移。

    作为隐藏职业，失魂傀儡师正是其中佼佼者，这个职业的控制，需要傀儡师本身足够理解被控制者的生命形态与其中变化。

    失魂傀儡师的傀儡是尸体，正是因为——生命的最终变化，就是死亡。

    而死亡，又是自然孕育新生命的循环中，必要的一环。

    这世上当然不止这一个失魂傀儡师，故市这一个甚至都不是最强的，最强的那个在隔壁，从雨季的大瘟疫里逐渐滚雪球发育起来……

    但即便是那一个失魂傀儡师，也做不到现在就直接控制上千傀儡。

    变成狗，这事儿说起来抽象，但在聂维扬看来，可能是短时间内血统被极端纯化，以至于改变生命形态的表现。

    那么，操纵目标数增加，与改变生命形态有关系吗？

    ——有的，兄弟，有的。

    按照聂维扬的知识储备而言，这里头一定发生了什么。如果再加上面前正发生的事件，他只会想到一个东西，它的关键词是‘生命’、‘饮食’、‘繁衍’、‘异化’、‘死亡’、‘循环’，它每一次出现，都有不同的前兆，而它的名字是——

    【世界BOSS·生杀循环之理】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