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“磕破额头”事件之后，夜念舟发现，他爹爹好像变得……更好“欺负”了。

    虽然那张脸还是一样冷，话还是一样少。

    但是，他不再像一开始那样，排斥他的靠近了。

    他现在已经可以非常熟练地，在爹爹练剑的间隙，冲上去挂在他的腿上，当一个合格的“腿部挂件”。

    有时候，爹爹甚至会把他抱起来，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。

    虽然爹爹的怀抱，没有娘亲的香香软软，有点硬，还有点凉。

    夜念舟还是很喜欢。

    不过，光是抱抱，已经满足不了夜念舟的“拯救计划”了。

    他觉得，爹爹实在是太可怜了。

    每天除了练剑，就是发呆。

    一点好玩的事情都没有。

    这样下去，病是好不了的。

    于是，我们充满爱心的夜念舟小朋友，决定要丰富一下他可怜爹爹的“业余生活”。

    这天，他又一次来到了问剑坪。

    不过，这一次，他没有空着手来。

    他背着一个小小的布包，里面鼓鼓囊囊的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。

    夜辰刚练完一套剑法，就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，吭哧吭哧地，跑到了他的面前。

    “爹爹！爹爹！”

    夜念舟献宝似的，把他那个小布包，放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然后，从里面掏出了一堆……五颜六色，形状各异的小木块。

    “爹爹，你看！这是娘亲给我做的积木！可好玩了！”

    他把那些积木，在地上摊开。

    “娘亲说，可以用它们，搭出好高好高的房子，还有城堡！”

    夜辰低头，看着地上那堆，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木头块，眉头又习惯性地皱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就是……玩具？

    他从小到大，唯一的玩具，就是剑。

    三岁握剑，五岁习练宗门基础剑法，十岁便已将《天玄剑典》烂熟于心。

    他的童年，被各种各样的剑谱和修炼心法，填得满满当当。

    像这种，属于普通孩童的幼稚的东西，他从未接触过。

    “爹爹，我们一起来搭城堡好不好？”夜念舟仰着小脸，满眼都是期待。

    夜辰沉默。

    “不好。”他冷冷地拒绝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呀？”夜念舟的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，“搭积木可好玩了！娘亲都陪我玩的！”

    一听到“娘亲”两个字，夜辰的眼神，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。

    那个女人……也会陪他玩这种东西？

    “爹爹，求求你了，就陪我玩一会儿嘛！”夜念舟使出了他的必杀技——撒娇。

    他跑过去抱住夜辰的腿，用小脑袋使劲地蹭。

    “就一会儿，一会儿就好了！”

    “爹爹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，搭的城堡，一定也是最厉害的！”

    夜辰被他蹭得，心里那股熟悉的暖流，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动。

    他看着小家伙那副，自己要是不答应，他就能当场哭出来的可怜样。

    心里，进行了一番天人交战。

    最终，理智还是败给了那该死的，不知从何而来的“父爱”。

    “……好。”

    他从牙缝里，挤出了一个字。

    然后，他有些僵硬地在夜念舟的旁边盘膝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耶！爹爹最好了！”夜念舟高兴得，差点跳起来。

    他立刻兴致勃勃地，当起了“总指挥”。

    “爹爹，我们先用这个，长方形的搭地基！”

    “这个，这个三角形的，可以当房顶！”

    “还有这个，圆圆的，可以当柱子！”

    夜辰看着地上那堆，毫无章法的木块，眉头皱得死紧。

    在他看来，这些东西的结构，极其不稳定。

    所谓的“地基”，也根本无法承受上层的重量。

    这样搭起来的“城堡”，随时都有可能倒塌。

    简直是……愚蠢至极。

    他想了想，伸出手，从那堆积木里，挑出了几块最稳定，最符合力学原理的方形木块。

    将它们以一种最稳固的“榫卯结构”拼接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接着，他又用同样的方法，飞快地在上面搭建起了第二层，第三层……

    不到一刻钟的功夫。

    一座结构精巧，四平八稳，堪称“建筑学典范”的三层小楼，就出现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夜辰看着自己的“作品”，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这才叫“搭房子”。

    然而，当他转过头，准备接受儿子的崇拜和夸奖时。

    却发现夜念舟正撅着小嘴，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爹爹，你搭的不好看。”小家伙毫不留情地，给出了差评。

    夜辰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不好看？

    这结构，这稳定性，堪称完美。

    哪里不好看了？

    “你看我搭的！”

    夜念舟指了指自己面前，那个东倒西歪，摇摇欲坠，用各种颜色和形状的积木，胡乱堆起来的，“后现代主义”风格的“城堡”。

    “我这个，有红色的墙，蓝色的房顶，还有黄色的窗户！比你的好看多了！”

    夜辰看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的“艺术品”，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。

    他是不是……从一开始，就理解错了这个“游戏”的规则？

    这个游戏的重点，不是“稳固”，而是“好看”？

    就在他愣神的时候。

    夜念舟已经伸出小手，“哗啦”一声，把他辛辛苦苦搭起来的“完美建筑”，给推倒了。

    “我们重新搭！这次，爹爹要听我的！”

    夜辰看着散落一地的积木，又看了看旁边，一脸“我教你啊”表情的儿子。

    他那颗古井无波的心，第一次，生出了一种，名为“无力”的感觉。

    接下来的半个时辰。

    夜辰，这位天玄宗百年不遇的绝世天才，未来的天人之选。

    在他的亲生儿子，一个四岁小娃娃的“瞎指挥”下。

    笨拙地将一块红色的积木搭在一块绿色的积木上。

    再把一块黄色的，歪歪扭扭地，放在最顶上。

    “爹爹，不对不对！这个要放这里！”

    “哎呀，爹爹你又弄错了！这个是窗户，不能当门！”

    “爹爹你好笨呀！”

    夜辰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活了二十六年，第一次，被人说“笨”。

    一番折腾后，他们俩“合作”搭出了一个，奇形怪状的“城堡”。

    夜念舟高兴得手舞足蹈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。

    看着儿子那堪比太阳的灿烂笑脸。

    夜辰的嘴角，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，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。

    虽然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。

    但是，他笑了。

    这是他在失去所有情感之后，第一次发自内心的，真正的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