铅灰色的云层低垂，仿佛触手可及，沉沉地压在巍峨险峻的华山群峰之上。

    寒风凛冽，如刀似刃，穿梭在嶙峋的怪石和千年古松间，发出尖锐的呜咽。

    此刻在江寒眼中却洞开了通往残酷真相的大门。

    江湖？

    武林盟主？

    天下第一？

    这些曾引得无数英雄竞折腰的桂冠与喧嚣，此刻在江寒心湖中激不起半点涟漪，只余下冰冷的死寂和……

    前所未有的荒诞感！

    江湖纷争，何异于井蛙争鸣！

    一个清晰得刺骨的念头在江寒脑海中炸开。

    什么绝世秘籍，什么神兵利器，什么正邪之争，在这扇“门”之后的景象面前，都脆弱得可笑。

    在那名为“神魔之地”的彼岸，此界呼风唤雨、开宗立派的巅峰人物，竟也只是挣扎在血泥之中的炮灰，是被更高存在肆意屠戮的……蝼蚁！

    强烈的反差带来的不是激动，而是浸透骨髓的冰凉和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悲怆。

    过往追求的“破碎虚空”，竟像是通向屠宰场的捷径！

    这并非普通的忧虑，一股沉重如山、冰冷如渊的压迫感攫住了他的心脏——

    他的弟子们！杨过、寇仲、徐子陵、赵敏、小鱼儿、张无忌、韩柏……那一个个天资卓绝、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女，是他们这一代中最耀眼的星辰。

    百年之内，若真有人能循着前辈足迹飞升而去，除了他江寒的弟子，还能有谁？！

    看着弟子们的身影在心中一一闪过，江寒的目光骤然变得如万载寒冰般锐利决绝。

    绝不能让他的弟子们，这些他耗费心血雕琢的璞玉，懵懂无知地踏入那片血肉磨盘！

    为了他们，即使前方是万丈深渊，是上古魔巢，他江寒也必须将这个悬在整个人族飞升者头顶的灭顶之灾……掐灭！

    然而，这份责任感带来的并非意气风发，而是如山岳般的沉重。
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，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。

    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这方世界的分量——几乎站在了传说中的顶点。

    但那些破碎虚空而去的古之圣贤呢？

    传鹰、独孤求败、达摩、燕飞……哪一个不是气运所钟、惊才绝艳、冠绝一个时代的巨擘？

    他们哪一个不比他江寒成名更早、威望更隆？

    可结果呢？

    人族在“彼岸”神魔战场上的局势，非但没有丝毫改善，反而愈发“危如累卵”！

    这四个字如同沉重的枷锁，让江寒几乎喘不过气。

    结论残酷而清晰：彼岸的敌人，其进化与力量的增长速度，恐怕远超此界所有人的想象！

    仅仅依靠过去的传承和个体的勇武，在那边如同蚍蜉撼树。

    万般念头在江寒脑中如电光火石般流转、碰撞。

    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眼神重新聚焦，锐利如剑。

    兑换更强的功法！

    当务之急，必须超越此界的桎梏！

    系统自带的“命运商店”，是他唯一的希望。

    必须换取一门真正能抗衡彼岸神魔、足以在更高维度立足的传承！

    普通的天级功法，恐怕已经不够看了。

    独孤求败！

    这位以“无招”破尽天下万法的无敌存在，据说在破碎前夕曾以神念在飞升点刻下烙印，留下对上界力量的分析与应对的上乘武学至理！

    这些才是真正针对性的“情报”与“武器”。昔日飞升点散落各地，如同无价的宝藏地图，必须尽快寻访。

    但想要扭转彼岸的局势，最根本的症结在于——人！

    太少了！

    回顾近百年，零零星星有几个破碎者？

    再往前看？

    如同凤毛麟角。

    即便将当下这批光芒万丈、半步破碎的顶级高手——他自己的弟子们，再加上天榜黑榜的高手们——通通打包送去，也不过数十人。

    这点力量投入那广袤无垠、神魔并立的上古战场，无异于杯水车薪，连一朵大点的浪花都翻不起来。绝望的冰冷感再次弥漫开来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，一个疯狂、宏大、如同神话传说般的念头，如同划破黑暗宇宙的彗星，猛然撞入江寒的心湖：

    将整个此界，连带着亿万生灵，一并举霞飞升！

    集合一界之力，举一界之道，或许才能为人类在那神魔并立、危机四伏的彼岸，争得一线真正的生机！

    想到那天地变色、乾坤倒转的壮丽与恐怖景象，即使以江寒的心境，也不禁为之神摇魄动。

    但这念头如同空中楼阁，过于虚妄。

    其中涉及的因果、规则、力量，远超他目前的认知与能力，如同要凡人徒手擒拿太阳。

    他缓缓摇头，将这个暂时遥不可及的设想压入心底深处。此刻，它只是一个闪烁着微光的火种。

    现实的沉甸甸感压回心头。

    当务之急，还是提升！

    提升自己的功力，更要尽一切可能提升身边人——尤其是那群肩负着未来的弟子的实力。

    他转身欲离开这寒风呼啸之地，目光扫过思过崖上残留的凌厉剑痕，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某个吊儿郎当的身影。

    江寒视线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古松，落向某处剑意勃发之地。

    他似乎自言自语，又像是在提醒山风中某个无形的存在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个人耳中，带着一种冷冽的感慨和深深的警醒：

    “选传人……终究不能只看那筋骨皮相的资质，天赋才情固然耀眼夺目，然……一颗恒如磐石的责任之心，才是支撑千仞之峰的基石。尤其是……传剑之人！”

    这话语意味深长，尤其是在这华山思过崖，所指为何，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风清扬微微一怔，随即面色复杂地看向华山深处。

    江寒的话，如同冰冷的钢针，狠狠扎在他心头旧伤之上！

    令狐冲……天赋绝顶，但那份散漫无羁、对传承重责的无谓态度，正是风清扬心中多年隐痛！

    江寒这是在警告他，甚至是在替他纠正未来的错误！

    一股混杂着羞愧、悔恨与警醒的情绪在风清扬胸中翻腾。

    江寒言毕，不再看华山众人一眼，袍袖如流云般轻轻一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