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雄居然能和尤里乌斯打平手。按说他的战斗经验远不如尤里乌斯，何况对方还有圣鞭。但静雄也有尤里乌斯意想不到的武器。

“唔哩呀——！！”

他抓着一辆越野车的保险杠，把车当成武器不停地抡。

静雄原本就有随手抓起身边的东西乱扔的习惯。以他的力气，这能力和那件东西多重关系不大。成为从者后他的力气更大了，汽车什么的可以轻松抡起来。

被那么大质量的东西砸到也是很疼的，尤里乌斯想要近身都没有办法。

“莽夫！”

他用鞭子抽了越野车几下，感觉差不多了，突然力道加重猛烈一击。

咔——

越野车被鞭子从中间击穿，裂成两半。

“唔哦哦哦——！！”

但静雄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停下。直接拆掉车上两个轮胎，朝尤里乌斯扔过去。

尤里乌斯左右横跳躲过，全身加速一撞。

“呜！”

将静雄撞飞。接着鞭子跟上把静雄捆住，往地上狠狠地摔。

砰——

地面都陷进去了。尤里乌斯的手转了两下就把鞭子解开，收回手里。

他可不想让静雄抓住鞭子，拔河的话他不是对手。

“混蛋……唔……”

静雄还能站起来，虽然吐了血，但对他来说不算事。只是总碰不到尤里乌斯让他越发火大。

正当他准备再抓一辆车当武器时。

“兄长——！！”

一声哭腔暂时中止了二人的战斗。旁观的阿拉德实在是想不通。

哪怕你告诉他太阳其实能从西边升起，地球其实是平的，他都会信一些。

但说尤里乌斯背叛了贝尔蒙多，还要屠村，这……

这……

“这到底是为什么啊！？难道是魔物当中有会催眠术的家伙？肯定是的！兄长一定是被迷惑了！”

“催眠术？呵呵呵呵……”

又是一阵冷笑，尤里乌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。

“也许吧。但是阿拉德，我现在的所作所为绝大部分都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。”

“自己？摧毁结界，引来魔物，放任它们屠杀百姓，是兄长你自愿的！？”

“是啊。我只是决定不再忍耐了，仅此而已。”

“忍耐？难道说兄长你退魔除恶，保护人们的平安是在忍耐？”

“差不多，你就当是这样吧。”

这算什么理由？职业疲劳吗？干一段时间工作，感到厌烦，于是撂挑子不干，然后转而厌恶工作吗？

这是尤里乌斯能说出来的话？

“兄长你这……”

“嗷呜——！！”

吼叫声打断了阿拉德的追问。有魔物来了，数量不多，像是被逼着过来的。

“新的结界啊。”尤里乌斯注意到了，淡淡地说，“教会的人还挺有本事。不过无所谓，结界挡不住我，他们最后还是得死。”

这是什么话？如果走出大宅，兄长还要去杀人吗？

阿拉德已经没法从尤里乌斯的言语里听出半点人类的慈悲了，简直就是恶魔。

可这种时候自己能干什么？跟兄长战斗吗？

那实在是……

“动起来，阿拉德！”

静雄一嗓子让阿拉德激灵了一下。他拖着越野车再次面对尤里乌斯，把嘴里叼着的烟卷往地上一扔，一踩。

“给我动起来阿拉德！”

“静雄？可是……”

“少在那婆婆妈妈的！如果你心里乱想不明白，那就不要想！”

稍一扭头，静雄冲着快进院子的魔物们一努嘴。

“把脑子放空，先动起来！有什么事，等你把那群家伙宰了再说！”

“哦，哦！！”

说得对，阿拉德知道。无论怎么说，魔物终究是必须消灭的。既然尤里乌斯不会动手，只能自己来了。

没错，自己现在还有能做的事。虽然不知道做完了会怎么样，但现在不管那些了。

抻了抻鞭子，阿拉德冲出了院子。

*****

教堂造出新的结界，人类开始反击了。以不断扩大的结界为阵地，已经稳住阵脚的士兵和魔法师们顺利地将来犯的魔物击退。

魔物们不得不退出村子。有魔物被逼得急了，无处可去，自然而然就来到贝尔蒙多大宅，想杀几个人泄恨。

结果被更愤怒的阿拉德杀得一干二净。

“呼，呼……”

好好活动了一番，阿拉德感觉脑子清醒了些。我还能动，我还有事可做。

他望着手里带血的鞭子，从未感到这件陪伴自己数年的武器如此沉重，贴近掌心，就像是自己不愿丢掉它一样。

怎么可能丢掉啊。看看这村子的惨状，想想城市里比这还要凄惨十倍的场面，任何有正义感的人类都不会坐视不理。

尤里乌斯说得没错，时代变了，贝尔蒙多已经不是对抗德拉古拉的唯一解。但那又如何呢？

我要遵循的，不只是贝尔蒙多的名头。

“呃啊！！”

忽然间飞来的静雄撞倒院墙，带着瓦砾砖头倒在阿拉德身边。

“这回你该消停一会儿了。”

甩着鞭子，尤里乌斯有些咬牙切齿。

“真够结实的。鞭子在脑袋上抽了十几下还没死，但也站不起来了吧？”

“静雄！”

阿拉德还以为静雄要死。不过从露在外面的两条腿看他应该没事。听迦勒底说，从者死前会冒金光，既然没有就是安全。静雄应该只是昏过去了。

“接下来……”

尤里乌斯重新将鞭子缠在胳膊上。

“……轮到你了，阿拉德。你居然没有跑，值得称赞。”

“贝尔蒙多可不能临阵脱逃。”

阿拉德朝着尤里乌斯走去，也将鞭子缠在胳膊上一段。

“这是兄长你告诉我的！”

“说得也是，呵呵。”

“所以兄长，我想最后问一次。”

与尤里乌斯保持着安全距离，阿拉德碾了碾脚步让自己站稳。

挺起胸膛。

“你真的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要毁灭村子吗？你说不再忍耐到底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哈哈，你是无论如何都要问个清楚吗？”

“无论如何。”

“那好，当做是你下地狱的伴手礼，我就告诉你。”

迎着阿拉德严肃的表情，尤里乌斯也正色说道。

“阿拉德，如果这次讨伐德拉古拉成功，你觉得之后会发生什么？”

“之后？”

“我们贝尔蒙多会被知情人当做英雄，军队和教会也是一样。但对外人而言，这一切都必须成为传闻，成为虚伪。因为这个世界不同以往。魔法和魔物，吸血鬼和猎人都是必须封印的存在。这也是为什么我要用九星计划彻底终结德拉古拉。”

“这我知道！”一提这事阿拉德就忍不住激动，“可兄长你为何……”

“因为我意识到。如果这样结束，那贝尔蒙多也将永远消失。”

“你难道想说没有猎物就不需要猎手，里希特的那套理论吗！？”

尤里乌斯摇头。

“过去我认为，如果是为了正义，就算让贝尔蒙多的消失我也会欣然接受。但现在我看不下去。”

“看不下去？”

“那个哈维恩在阿普塞尼犯下大错，却依然能干干净净地出来，为什么？说明这个国家本身就是一团糟。那个胖子混入这场战争只是为了出人头地。你没有看到，但我知道，他同意攻打恶魔城，派出军队，都是为了这个目标！”

“他确实是个卑鄙小人，可这也是我们的使命！”

“正因为是使命，我才不想让他那样的人随意践踏！我小心翼翼，谨慎行事，就是怕家族的名誉受损，怕别人说三道四！但那帮混蛋根本不在乎！”

说着说着，尤里乌斯忽然苦笑。

“不过还好，我仍有可发泄的地方，那就是战场。我逐渐意识到了，在这个时代，所谓的使命和正义感，被那群蠢猪踩得支离破碎。能剩下的，只有杀死魔物时的感觉。”

他指着阿拉德刚刚留下的魔物尸体。

“没错，杀戮的感觉。我的战斗里只有这么一种感觉，只有这种感觉能让我明白自己还在做正确的事，还活着，不是权力之下的行尸走肉！”

阿拉德感到结论正在朝一个可怕的方向发展。

“兄长，你说的杀戮感觉，就是你从这么多年的退魔生涯里总结出来的唯一答案吗！？”

“就是这样，阿拉德。人的一生有限，我们似乎理所当然地选择当一个好人，作为好人去死。但为什么这个世间的恶永远不会消失呢？”

尤里乌斯举起了剑和鞭子，发出狂热的嘲笑。

“那是因为恶在传染！它们扭曲善意，把它变成一种模糊的感觉！所以我想通了，既然我们所做的事情到头来都会被扭曲，那我只要紧抓着唯一的感觉就行了！”

曾经在阿拉德眼中的是圣人的兄长，正在阿拉德面前因为兴奋而颤抖。

“你要是也能体会到就好了，阿拉德，那种将一直以来的压力全部释放的感觉！简直就是从雪山上冲下去！只要松开紧抓的手，就会一口气滚下去！这感觉太棒了！”

“这就是你的答案了吗？”

阿拉德早就听不下去了，握着鞭子和银剑的手变得从未有过的紧绷。

“兄长……不，尤里乌斯，那我也按你的思路来说吧。”

剑与鞭子分开，阿拉德摆出了架势。

“就在刚才杀死魔物的时候，我毫无痛快或是舒畅的感觉！我只有巴不得它们通通死光的恨意！”

“没错阿拉德，就是这个！顺着恨意杀下去，你早晚也会明白……”

“很遗憾我不打算如此做。虽然我理解你是被逼到这条路上的，但那也不意味着我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！而且……”

神圣之力在阿拉德身上聚集，随着他亢奋的心情而不断膨胀，化作一层银光披在他身上。

连尤里乌斯都为此吃惊。

“这力量？”

“我真庆幸能结识迦勒底还有OD他们。异世界的人，吸血鬼，从者，我与他们在一起，听他们的故事。我知道了许多善与恶的存在形式，我知道像我们这样以善为信条而行动的人会如何被恶传染。这会让我更加嫉恶如仇！”

纯净的光芒逐渐增大，阿拉德随之浮空。

“尤里乌斯，你现在毫无疑问是恶！接招吧，看看这用愤怒转化的力量！”

神圣之力在他身上爆发！

“Grand Cross（神圣大十字架）！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