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离过年还有几天。

    楚莹突然跑回了基地。

    她久违地换上了一身漂亮的洋裙。

    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。

    一进门，就扯着嗓子大喊。

    “林笙！林笙！你人呢！快点出来！！”

    林笙刚刚结束复健训练，洗完了澡。

    正一边擦着头发，一边从二楼走下来。

    “来者何人？”

    “你姑奶奶我！哎呀别废话了！有急事！”

    “哎哟，裙子不错啊，好久没看你穿裙子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？诶？是吗？这、这我妈给我定制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！！”

    楚莹的脸颊微微泛红，但很快又恢复了焦急的神色。

    “快点快点！你快点叫上小芸！跟我走！”

    “你等会儿，你该不会要带我回家去吃饭吧？”

    “谁要带你回家吃饭了！”

    楚莹红着脸喊道，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：“还太早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啊？”

    “总之！小芸！小芸快下来！今天有大事！！”

    林芸小心翼翼地从楼上走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年后我一定给你装一个电梯！”

    楚莹看上去好像很兴奋，直接冲过去扶着林芸。

    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。

    “上次你姐带我去沪市旅游，这次你又要带我去哪儿啊？”

    林笙问道。

    “丰阳市！”

    楚莹干脆地回答。

    听到“丰阳市”三个字，林笙一下子就愣住了。

    在上车之后，他才开口询问楚莹。

    “磐石战队？”

    “诶？你……你怎么知道？”

    “拜托，大姐。”

    林笙靠在车窗上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。

    “我是职业选手啊，磐石战队每年都要在我手上被零封一次，这丰阳市就他们一家职业战队，想要不记得都难啊。”

    “啊？他们这么烂吗？”

    “能看得出，都挺努力的。但是……底子都不行。”

    来到了机场，两人还在讨论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“可是你不是说，你和霍祈也没什么天赋吗？”

    “我说大小姐啊……”

    林笙无奈地站在吸烟区里。

    和楚莹隔着一层玻璃门，用电话聊着天。

    “我说的我和霍祈没有天赋，是对于那些顶级选手，是对于尼娜、邓雪莹、艾蒂安还有……额，还有你这种怪物来说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和霍祈的确……”

    “等会儿等会儿！！”

    楚莹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关键点。

    她几乎把脸都贴在了玻璃上，死死地看着吸烟区内的林笙。

    “你刚才最后说的那个是谁？”

    “你啊。”

    “哎？唉……啊~你、你夸我我也不会给你发红包的，讨厌啦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天赋还行，但这智商有点堪忧。”

    “我能听到哦，你没挂电话。”

    “咳咳，总之，你真以为我只靠努力，就在世界级比赛里拿到了三个冠军啊？”

    林笙叼着烟，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。

    “首先，靠这里。然后，我的天赋，在普通选手里也算是比较好的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，你每次都说自己天赋平庸，我真当你是草根逆袭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唉。”

    林笙把额头抵在了冰冷的玻璃上。

    和这大小姐说话，有时候还挺累的。

    林芸则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VIP候机室里，喝着奶茶。

    时不时地朝着这边看上一眼，嘴角挂着一丝笑意。

    “那小芸呢？小芸和我的天赋，哪个厉害？”

    楚莹又好奇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还不清楚，我还在试图探寻你的内在。”

    “好恶心……你想看啥啊？”

    楚莹立刻双手抱住胳膊，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。

    “……算了，我不想和你说话了。”

    之后，林笙真的就没怎么搭理楚莹了。

    他一直在手机上和谁聊着天。

    脸上还时不时露出笑容。

    除了在飞机上呼呼大睡之外。

    其余时间，他一直拿着手机。

    期间还去接了几个电话。

    楚莹以为自己惹他生气了。

    但林芸笑着告诉她。

    “哥哥生气不是这样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他生气是哪样的？”

    “会闹脾气，而且会想方设法去捉弄你，出一口恶气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这不就是个臭小鬼吗。”

    楚莹小声嘀咕道。

    那他到底在和谁聊天……

    聊得这么开心？

    这么想着，车子已经开到了丰阳市的郊外。

    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，早早地就在路边等候着。

    看到他们的车停下，立刻迎了上来。

    “您就是萤火战队的老板，楚莹小姐吧？”

    老张有些拘谨地问道。

    楚莹立刻收起了平日里的跳脱。

    彬彬有礼地回应着。

    瞬间进入了干练的大小姐状态。

    老张带着他们，进入了那栋老旧的办公楼。

    楚莹看到，即便是在这种临近过年的日子，简陋的训练室里。

    队员们仍旧在坚持训练。

    他们的设备老旧不堪，训练舱的隔音板甚至都有些变形了。

    “他们……不放假吗？”

    她疑惑地问道。

    老张叹了口气说道。

    “都已经放假了。只是这些孩子，家都在丰阳市本地，家里也没什么事，所以每天还是会来这里，坚持自主训练。”

    楚莹看着眼前的景象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
    这些人的训练环境，甚至比不上一些业余战队。

    就连萤火战队初期都比他们要好得多。

    真的很难想象，这会是一支联赛战队。

    林笙似乎对眼前的景象毫不关心。

    依旧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机。

    楚莹忍不住小声提醒他。

    “别看了……今天来这儿有正事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还……”

    “嗯，差不多了。”

    林笙收起了手机。

    “什么差不多了？”

    “专家意见咨询。”

    不等楚莹继续询问，林笙已经直接对老张说道。

    “直接去找你们战队老板吧。这些就不看了，我们不是来收购你们战队的。”

    老张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。

    但还是笑着，将他们带到了办公室。

    王令早已在办公室里等待着。

    见几人来了之后，立刻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热情。

    亲自给几人泡茶。

    林笙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，然后直截了当地开口了。

    “王总，我就直说了，贵战队目前存在严重的经营结构性风险，现金流也濒临断裂，对吧？”

    王令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，但还是立刻笑着表示。

    “这位朋友说笑了，我们战队……运营一切正常。”

    林笙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递给王令。

    王令连忙双手合十，摆了摆，表示自己不抽烟。

    林笙便自己点上，深吸了一口。

    缓缓吐出烟雾。

    “说实话吧，王总。你们今年，还交得起联盟席位费吗？”

    “这、这个，当然，我们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战具的年度保养费呢？”

    “训练设备的折旧维护费呢？还有地图的版权授权费、第三代粒子的使用权租赁费，再加上选手们的五险一金和各种杂项开支……”

    林笙每说一项，王令的脸色就更白一分。

    王令毕竟是做了半辈子生意的老生意人，他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。

    一上来就把自己所有的痛点，所有的底牌全部掀开，这就是最直接的施压。

    为的就是让自己在接下来的谈判中，彻底失去讨价还价的筹码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，林笙掐灭了烟头。

    转头对楚莹说道。

    “接下来，交给你了。”

    楚莹这才恍然大悟。

    看来，林笙的打算。

    就是用最残酷的方式，让自己认识到磐石战队如今的窘境。

    让她彻底认清己方的优势。

    而具体的谈判。

    还得是交给她这个萤火战队的真正老板来。

    楚莹深吸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然后开口说道。

    “王总，和电话里联络的一样，我们是来收购你们联赛席位的。”

    王令点了点头，事已至此。

    他也没有再废话。

    “我明白。我可以接受你们提出的价格，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。”

    林笙立刻给楚莹使了个眼色。

    示意她不用理会，直接用资本的优势碾压过去。

    但楚莹却只是微笑着说道。

    “您说吧，什么条件。”

    “我希望你们……你们萤火战队，能给这些孩子一个机会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机会？”

    “让他们……参加你们的青训……”

    果然。

    不出林笙所料。

    对方是想让自己这边，承担下这些即将“失业”的孩子的未来。

    他有些担心，以楚莹的性格很可能会心软。

    但没想到，楚莹直接站起了身。

    她没有看王令，而是走到了办公室角落里那个空荡荡的奖杯展示柜前。

    “这个机会。”

    “您已经给了他们很多年了。”

    她转过身，目光平静。

    那是一种林笙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，属于商人的冷漠。

    “王总，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的人，他们没能遇到您，没有这么多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泯然众生，早早地就放弃了自己的热爱，为了生活奔波。”

    “您已经给了他们好几年的时间，让他们去追逐一个遥不可及的梦。”

    “这些孩子都是好孩子，他们也很努力，所以……”王令还想争取。

    “所以，这就是答案。”

    楚莹笑着，伸出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那空无一物的玻璃展示柜。

    清脆的响声，像是在宣判着死刑。

    王令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
    他嘴唇嗫嚅着。

    “如果……如果您不能接受……那么……我们也……”

    “走吧，林笙，小芸。”

    说着，楚莹便要带两人离开。

    林芸有些疑惑地小声问道。

    “不谈了吗？”

    走到门口的时候，楚莹笑着转头对王令说道。

    “您的战队，接下来会受到各方面的施压。”

    “协会也会催促你们缴纳会费，否则你们将无法留在联赛。”

    “而空出的这个席位，我萤火战队势在必得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，我们实在没必要在这里，为了您的善心去买单。”

    “那些孩子的未来，是您许诺的，您给了他们虚假的希望。”

    “而我们萤火战队，不会为您的这份善良，支付任何额外的代价。”

    “走咯，小芸。”

    林笙拍了拍林芸的肩膀，示意她跟上。

    林芸看了看王总，又看了看楚莹，最后对王总微微点了点头，算是道别，而后跟着两人来到了门口。

    王令痛苦地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他仿佛能看到自己儿子失望的脸，能看到那些孩子们期待的眼神。

    这两种画面，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撕扯着他。

    就在楚莹打开门的瞬间。

    门外，那些原本还在训练的孩子们。

    已经齐刷刷地站在了门口。

    领头的一个少年，看着办公室里脸色惨白的王令。

    嘴唇动了动。

    最终用一种释然的语气，轻声说道。

    “王总……”

    “已经……够了。”